这不是能量的轰击。
是比纯粹的毁灭更为阴毒的污染。
厄运伪神嘴角挂着一抹扭曲的笑意,祂的手指轻轻一拨,虚空中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丝线被拨乱。
刹那间,王腾脚下刚刚凝实的地狱道神国雏形,其内部的法则开始错乱。
原本应该将罪魂拖入深渊的锁链,竟开始无差别地抽向地面,审判罪业的烈焰,火苗摇曳不定,时而灼烧虚空,时而竟诡异地黯淡下去,仿佛忘记了自己燃烧的使命。
秩序,正在崩解。
与此同时,那尊名为“绝望”的伪神,身形化作一团浓得化不开的阴影,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
这阴影不伤物质,却直接侵蚀意志。
神国雏形内,那些由法则凝聚的冥河、刀山、油锅,都在这阴影的笼罩下,散发出一股“毫无意义”的衰败气息。
仿佛在宣告,一切挣扎都是徒劳,一切审判终将归于虚无。
一股深沉的疲惫感,甚至开始试图渗透王腾的神魂。
最致命的,是“宿命”伪神。
祂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抬起眼,用那双灰败的、仿佛看透了万古终结的眸子,凝视着这片初生的神国。
“此界,注定崩毁。”
一句言出法随的断言。
仿佛一颗无形的钉子,携带着宇宙终末的腐朽真理,狠狠地钉向了王腾神国雏形的本源核心!
祂要做的,不是与王腾在此刻争斗,而是直接为这片领域,为王腾,写下一个无法更改的、名为“毁灭”的结局。
轰隆!
三重法则的侵蚀,如同三支不同维度的毒针,精准地刺入了神国雏形的要害。
王腾身躯剧震,他感觉自己的领域像一个被过度充气的气球,内部的法则锁链被厄运之力搅得一团乱麻,精神意志被绝望阴影不断拉扯,而那来自“宿命”的终极否定,更是让整个神国的根基都开始剧烈动荡,仿佛随时都会从内部爆裂开来!
单一的地狱道,执掌审判与罪罚。
可它无法同时审判“厄运”这种无形无相的混乱,无法惩戒“绝望”这种源于内心的虚无,更无法驳斥那看似是宇宙真理的“宿命”!
地狱道,要被撑破了。
王腾的眉心,八角神印“轮回之眼”急速旋转,光芒明灭不定。
他能感觉到,神国雏形正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不行。
这样下去,必败无疑。
仅仅依靠地狱道的审判权柄,就像只用一把锤子去应对水淹、火烧、蚁蛀三种灾难,顾此失彼。
就在领域即将崩溃的千钧一发之际,王腾的脑海中却陡然划过一道闪电。
他想起了自己重塑六道的过程。
地狱道的罪与罚,饿鬼道的欲与贪,畜生道的痴与蒙昧,人道的七情六感,阿修罗道的杀伐斗争,天人道的超脱秩序……它们从来都不是孤立的!
它们是一个完整的生态,一个循环往复、相生相克的整体!
自己,是轮回之主!
不是地狱之王!
“我明白了……”
王腾猛然抬头,眼中最后一丝迷茫被绝对的理智所取代。
他不再试图用单一的审判之力去对抗三方法则,而是深吸一口气,双臂缓缓张开。
“以地狱为基!”
他脚下的神国雏形瞬间稳固,不再向外扩张,而是向内收缩、凝实,化作一个漆黑、厚重、承载一切罪罚的基座。
下一刻,一声震彻神魂的咆哮,自王腾背后冲天而起!
那不是龙吟,不是凤鸣,而是亿万战士在血与火的沙场上,发出的不屈战吼!
阿修罗道的法则虚影显化,无尽的战意与杀伐之气化作一道血色洪流,蛮横地冲刷过整个神国。
那侵蚀意志的“绝望”阴影,在这股纯粹到极致的斗争欲望面前,就像冰雪遇到了熔岩,瞬间被蒸发得干干净净!
想让我绝望?
先问过我这永不熄灭的战火!
绝望阴影被冲散的瞬间,一点纯粹、冰冷、不带丝毫感情的秩序之光,在神国的顶端亮起。
天人道!
光芒如尺,如规,如精密的仪器,瞬间扫描全场。
那些被“厄运”之力扭曲的法则锁链,在这绝对秩序之光的照耀下,被强行校准、归位!
一根根法则锁链重新绷紧,发出清脆的金属颤音,地狱道的审判体系瞬间恢复了稳定与肃杀。
在绝对的秩序面前,一切混乱的“运气”,都只是需要被修正的变量。
最后,是那颗名为“宿命”的钉子。
王腾没有去硬碰硬,他只是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散开,化作了袅袅的炊烟,化作了市井的喧嚣,化作了婴儿的啼哭与老者的叹息。
人道的红尘万象之气,弥漫开来。
它没有天人道的绝对,没有阿修罗道的刚猛,它充满了变数、充满了可能、充满了无数个“如果”。
当这股充满了无尽变数的人道气息,触碰到那根代表着“注定毁灭”的宿命之钉时,没有发生惊天动地的碰撞。
红尘气只是将它包裹,亿万种可能性,亿万种不同的“命运”,如同无数条细小的溪流,不断冲刷着那条名为“注定”的堤坝。
咔嚓。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那根试图为一切写下结局的“宿命”之钉,被这无尽的变数彻底搅乱,化作了一团毫无意义的乱麻,消散于无形。
一个人的命运或许有定数,但芸芸众生的命运,本身就是最大的变数!
顷刻之间,局势逆转!
王腾的神国雏形,已经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审判庭。
它以地狱道为基,承载罪罚;以阿修罗道为矛,破除一切虚妄;以天人道为盾,校准万法秩序;更以人道为变数,搅乱既定宿命!
一个攻守兼备、循环自洽的六道法则大阵,已然成型!
三尊伪神脸上的狞笑僵住了。
他们引以为傲的法则权柄,在这一刻被各自的天敌死死克制,彼此间的协同效应荡然无存。
他们,又变回了孤立的个体。
“现在,轮到我了。”
王腾的声音响起,平静而威严。
他以轮回之主的姿态,站在六道法则大阵的中央,眉心的轮回之眼光芒大盛。
“以尔等扭曲之权柄,为尔等之罪证。”
“剥夺!”
他抬手,遥遥指向厄运伪神。
放逐者王座的无形权柄发动,厄运伪神惊恐地发现,自己与那混乱法则之间的联系,正在被一股更上位的力量强行切断!
“审判!”
地狱道的锁链呼啸而出,精准地缠绕住失去力量的厄运伪神,将其拖入法则深处,彻底碾碎。
王腾的手指依次划过绝望伪神与宿命伪神。
剥夺!
审判!
在完整的六道法则大阵面前,在轮回之主的绝对权柄之下,所谓的伪神,不过是等待被回收的错误数据。
三尊强大的伪神,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便被六道之力彻底分解、抹除,化作最精纯的本源碎片,融入了这初生的神国之中。
九幽之上,随着三尊伪神的陨落,那片天空的腐朽疮口却并未如预想中那般闭合。
死寂。
短暂的死寂之后,一个平静、冰冷、不含任何情绪的声音,从疮口的另一端传来,仿佛一位高高在上的研究者,在点评刚刚结束的实验。
“有趣的复合式防御模型。”
“初级压力测试结束。”
那声音顿了顿,宣告了下一道指令。
“启动二号方案:法则污源投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