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略懂拳脚的陈主任吃了一顿地道的庆德当地的美食。
陈主任居然还让卢秘书上了酒。就是祁星后备箱里带着的。
颜浩本以为陈主任是心里烦闷。所以想要喝两杯舒缓一下。没想到居然是想着把颜跃进放倒。
两杯下肚，颜跃进趴桌上见周公去了。陈主任面不改色心不跳，看着颜浩说到
“让你爸以后在外别喝酒。太丢人了。”
“……，那您还跟他喝？“
“唉，等下晚上要坑他的崽，他要是醒着，我不好意思啊。”陈主任居然还有雅兴开玩笑。
只是这个玩笑似乎不是太愿意被开。
“陈伯你别开玩笑了。今晚我就是去看看的。一句话都不会说的。”
陈主任笑而不语。而是给颜浩夹了一块肉
“小子。我不会害你的。要是你能在庆德这里找到转型的抓手，搞出点名堂。你猜报告最后会送到谁那里？
有些事，只能说，不能做，有些事，只能做，不能说。有些事，既要做又要说。否则等你需要帮助的时候，我们才好使力。这一点，你还是要跟任老多学学。你没发现近几年他们华伟出现在公众前面的频率越来越高了吗？
古人云，财不可外露。但是才却是要露的。否则你做了些什么都没人知道。大家怎么帮你？
你不会真的以为后面靠自己单打独斗就能一帆风顺吧？“陈主任慢悠悠的说到。
突然，当啷一下，颜跃进肘边的酒杯掉到桌子底下了。陈主任笑骂道
“跟我喝酒还偷奸耍滑装醉？你还真怕我把你家崽吃了不成？”
颜跃进见事情暴露，大大方方的坐起来。憨笑两下。
……
庆德贝壳大酒店。看名字就知道，这是一家由庆德另外一家和竹泥不相上下的大型水泥企业投资建设的。
和竹泥不同的是，这家企业的背景是外省国资的。对于陈主任这样的中枢大佬，那是要讲“觉悟”的。自然是尽心尽力来接待。
会场的规模并不大。就一个大概能坐10个人左右的长桌。再加外围靠墙的一圈圈椅。满打满算就能坐个30人左右。
跟着陈主任进入会场，颜跃进走在第二位。高德旺这位庆德的一哥还在后面。但是高德旺还走得不踏实。
他屁股后头的颜浩让他惶恐。
庆德当地各家水泥企业的负责人都到了，看到高德旺居然还只是走在第三位，对颜跃进的身份很是好奇。接着看到高德旺身后的颜浩之后，越发的好奇了。
陈主任当仁不让的在主位落座后，还拿手指了指左手边的座位，示意颜跃进坐。
颜跃进也不怯场，大大方方的坐了下去。都没跟高德旺客气一下。
高德旺还想把陈主任右手边的座位让给颜浩。不过颜浩摆摆手，靠着颜跃进旁边坐了下去。
高德旺也不矫情。等到众人都落座之后就开始讲话了。
“昨夜，我们庆德发生了一件很不好的事情，想必大家也都知道了。对这件事，陈政局很关切，立刻就从省城赶了过来。下面有请陈政局为大家做指示……“
高德旺言简意赅。表明陈主任来的目的和重视程度之后就把主导权交给了陈主任。
“大家晚上好。指示谈不上。我只是想和大家聊聊关于咱们行业的一些问题。
首先，我要感谢各位为庆德的经济发展所做出的贡献。……“
陈主任一上来，先把各家企业捧得高高的。让在座的各家企业的掌舵人都舒了一口气。
高德旺还能来主持会议，说明事儿不大嘛。陈主任到底是领导，把那些倒霉蛋说成是发展经济的“代价”一点也没错啊。发展经济可不就是要付出代价么？否则钱从哪来？
不过陈主任都来了，咱们也不能差了事。到时候那些倒霉蛋家里多给些丧葬费，再安排一个岗位进厂里工作。起码不能让他们在这个节骨眼上给陈主任上眼药才好。
“……不过，这个代价太多，太多了。据我所知，昨晚这一起 已经不是今年的第一起事故了。过年期间也发生了一起，一死一伤。
去年三起，总共2死4伤。前年4起，3死7伤……“
陈主任也没带发言稿。就这么缓缓的说着。
这话，任谁都听得出，领导对这些事故很有看法。众人的心又提了起来。
“这些数字太大，太沉重，我们不能只看到工业产值增加了多少，却无视这些数字背后的其他数字。
我知道，水泥产业是国家发展经济建设的重要领域，建国初期国家就大力发展水泥行业，为国家现代化建设奠定了基础，甚至在近些年新兴的互联网行业，都笼统的把实体行业简称为“水泥” 。而自称自己为“鼠标”
许多大家耳熟能详的企业其实都是”水泥+鼠标“的模式，比如顺风，好团，”爱回家“，”咚咚出行“等等。
这些企业都在各自的领域稳步发展，为社会创造价值。
但是咱们真正的“水泥”行业。发展的同时却总是伴随着一些不好的东西。那么我们能否做出一些改变呢？
安全规范能否做到位一些？生产工艺能否提高一些？环保的工序能否更严格一些？破坏的生态环境有没有办法弥补一些？
各位都是这个行业的翘楚。想必对这些问题都有自己的见解。还请各位各抒己见。畅所欲言。“
陈主任缓缓说到。
其实庆德这块的事情，陈主任心里早就有章程了。但是他不提，他等这些企业的负责人自己提。
合他意的，他就顺势赞同了。不合他意的，他就不表态。
如果唱反调的？那陈主任就得给对方上上强度了。
“老狐狸……”颜浩心里嘟囔了一句。
各家的代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想先表态。
安全，环保，工艺，生态，哪一样不用花钱？现在大家挣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把钱花在那些不产生经济效益的 地方？嫌钱烫手么？
“罗总，我记得你们厂去年有一项”无氨脱硝技术“是申请了科学技术进步奖的。不如请你谈谈当时研发这项技术的初衷和过程以及新技术带来的结果。为大家开个头，怎么样？”
高德旺看向远处一名西装加皮凉鞋的地中海中年人说到。
那名地中海被高德旺突然点名，整个人都懵圈了。在场的目光全都玩味的看向他。
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的，谁不知道谁啊。这罗永旺原本就是下面乡镇里头一个村头。祖坟埋得好，埋在矿山上了。趁着庆德水泥产业的兴起从原料商干起，干到熟料供应商，最后再买了些贝壳和竹泥淘汰下来的旧设备干起了自家的厂子。
此人外号罗狗子。吃喝嫖赌无所不精，但是你要说他能花钱搞研发。扯淡呢？
那项技术就是罗永旺花几万块买来的。目的是评奖然后拿税收优惠的。谁家还没几个科技奖啊？反正大家都这么干，你不干你就多交税。谁不干？傻子才不干。
可是现在被高德旺点名了。罗永旺“这个……那个” 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颜浩一眼就看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再看到那老头卤蛋一样的脑门都冒汗了，为数不多的头发也贴在脑门上。滑稽的不行。
“噗嗤。”颜浩看乐呵，情不自禁掏出烟来点上了。
还给老子上了根。
父子俩一起看热闹。颜跃进甚至还拿面前果盘里的瓜子磕了起来。
座谈会当然有瓜子了。但是没人敢磕。
副央级的威压那可不是一般人受得住的。也就颜跃进这种老娘老婆儿子强得一塌糊涂的闲散人员感受不到。
他甚至还想起来给陈主任上一颗。
陈主任倒也没拒绝。本来这会就不是来立威的。太严肃的话反而把别人都吓到不敢说话了。索性也点上。
“不要紧张嘛。想到哪就说到哪就好。” 陈主任给那地中海鼓劲。
绕是这样，那地中海也还是憋不出个屁来。只是拿眼神不停地给高德旺送秋波。
心里却是把高德旺八辈祖宗都骂了一遍了。
“看来罗总还没组织好语言呢。我们给他一点时间。哪位老板来聊几句？“高德旺环顾四周问到。
既然在陈主任前面冲锋。那就要有觉悟。高德旺已经豁出去了。目光犹如机关枪一样四处扫射着。扫到谁谁就跟被爆头了似的把脑袋耷拉了下去。
“看来各位老总平日里都很忙呀……”陈主任冷不丁说了一句。“对自家企业申请的科技的成果都无暇了解。”
这句话已经诛心了。
谁家钱多了慌没事干去搞研发啊。研发出来不用起来不是棒槌么？既然用了，你怎么可能几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们申请科技成果的这些技术，到底怎么来的。落实到了哪里？总要有个说法吧。
否则政府给了你们税收优惠，那不是打水漂了？
“我来说几句吧。” 一名看上去文化程度高一点，起码戴了个眼镜的男子开口说到。
陈主任立马投去赞许的目光。
他面前的名牌写的就是“竹泥” 。庆德的双巨头之一。
此人名叫蒲克陆。听名字就知道他老爹当初肯定是扛枪的。
“我们竹泥对于环境保护和能源的再利用一直都是很重视的。我们的余热发电，静电除尘，脱硝等技术都是处于行业领先水平的。
只不过受限于规模和效益的约束，我们庆德工厂有许多技术还没办法实装。但是技术和设备都是现成的。
我们下一步计划逐步把这些流程和设备给实装起来，不过这些工艺流程投资巨大，生产规模小了的话不划算。不过我们还是打算用20年左右的时间逐步上马这些项目。……“
听到这，颜浩就知道这人后面的全是屁话了。
20年，山都挖空了。厂子就该搬了。
想要提速？简单，要么给政策，要么给钱。
规模大了才有效益，言外之意不就是现有的采掘区域不够大么。
不划算的言外之意不就是想要补贴或者税收优惠么。
果然，这位蒲总洋洋洒洒十几分钟，表达的意思跟颜浩猜的一样。
陈主任面色如常，听得很认真。仿佛被这位蒲总说到心坎里了似的。过程中还剥了个橙子塞嘴里。显得很是轻松愉悦。
等这位发完言，陈主任乐呵的说到
“看来经济效益和环境保护还是能做到和谐统一的吗？只是需要一些条件罢了。对么？“
“是的领导，技术不是问题，主要还是规模和资金的问题。”蒲克路应到。
“其他企业呢？你们规模没竹泥这么大，你们的看法呢？”
“我们都一样。只要有资金支持。我们也能把那些设备添置上的。改造一下产线就好。“
“对对对”
大家纷纷表态。只要有政策和资金支持。咱们也能环保起来的。
听到各家企业的老板这会都开始踊跃表态了。陈主任似乎很满意。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盛了。
“那就好。看来我们不是没有能力做好和谐发展。只是条件受限。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么我们省里该支持的也还是要支持。“
陈主任微笑着说到。
众人一听到这个话全都跟打了鸡血似的。目光灼灼的看向陈主任，生怕自己接下来会漏掉任何一个字。
“等下高主任把这些年各家企业申请的技术进步奖的名录报到省里。我让省里组织专家重新评估一下这些技术，该给资金的给资金，该给地的给地。加快改造的步调。“
陈主任下一句话却是让在座的人面色各异了起来。
比如罗狗子，冷汗又冒出来了。他们厂里申请的那些技术是什么货色他一清二楚。这要拿到省里的专家那过一道，必定原形毕露。到时候是什么罪过，他也说不好。
还有些是真的有技术底蕴的，比如蒲克陆，他却是显得很高兴。竹泥是真的有技术的。只是没在庆德的工厂实装罢了。如果衙门口愿意掏钱，再给些政策和矿区。他们不介意陪衙门口做一场秀。
反正这些设备需要的时候就可以打开，不需要的时候关掉就好。并不会有什么额外的负担。如果能拿到更多的税费优惠那可是赚大了。
这些小企业，如果过不去这一关。刚好被竹泥收购兼并，成为竹泥下属的生料厂熟料厂。
\"怎么？我看各位似乎不是全都开心啊？是有什么难处么？“ 陈主任似笑非笑的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