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满脸泪水的谢允景，沈青沅叹口气，随便拽了张纸巾给他擦泪。
“行啦，不哭了，三十多的大男人了，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忻燃有没有心理阴影我不知道，你这阴影倒是不轻。”
谢允景声音哽咽，几乎说不出话。
“老婆，我真的......觉得自己......对不起忻燃。”
沈青沅动作一顿，擦泪的动作慢了下来。
她思索着该怎么回答谢允景。
这件事吧，还真没法劝。
就算是讲出花来，归根结底都是谢家对谢忻燃有亏欠，干嘛要跟一个小孩子过不去呢?
仔细算起来，整个谢家，包括谢允景。
他们每个人都是pua谢忻燃的帮凶，都欠谢忻燃一句道歉。
可是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对谢忻燃而言，他真的需要这句道歉吗?
作为第一个刚成年就被老爷子默许搬出老宅自己住的谢家人，谢忻燃内心对谢家的留恋和期待，还能剩几分?
换句话讲，自从八岁的谢忻燃决定离家出走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彻底对谢家失望了。
那根本不是普通的家暴，按伤痕来说，说虐待都不为过，甚至能算得上是故意伤害。
按照谢允景的话，将离家出走的谢忻燃从外省带回来之后，他的性格也没有发生很大的变化，之前是如何懂事听话，回来后还是如此，只是越来越沉默寡言了起来。
除此之外，他还多了个习惯。
有好几次，谢允景都看见谢忻燃自己一个人站在落地窗前，直直地盯着远方看，眼神虚空而飘渺，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一般。
开始的时候，谢允景被吓了一大跳，以为他起了寻死的念头，惊慌失措地劝了谢忻燃好久。
大费周章地找工人来老宅，将所有的窗子封得严严实实。
甚至晚上悄悄跑到他卧室里去，陪谢忻燃一块睡。
就怕一个看不住，这孩子想不开做傻事。
后来才发现，谢忻燃就是单纯喜欢往外看，并没有其他的想法，渐渐的也不再管了。
沈青沅猜测，谢忻燃频繁往窗子外面看，应该就是想表达对谢家的厌恶。
他想逃离那里。
沈青沅不忍心将想到的跟谢允景说，只能抬手，轻轻抚上他的侧脸，认真安慰了一句。
“这些年，你也尽自己最大努力去弥补忻燃了，小叔当得称职不称职，忻燃自己心里清楚，所以你就别自责了，在我看来，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确实，这么多年，谢允景一直在认真弥补谢忻燃。
成功将谢允锵送进监狱后，他和二哥谢允委就开始着手处理谢允锵名下的财产。
单说房产，整个鹭城就有十几处，这还不算其他城市和国外的。
股权、投资、债券......
各种上的了台面和上不了台面的资产，零零总总加起来，组成一个惊人的数字。
谢允锵手段暴虐，心狠手辣，这些年明里暗里做了不少亏心事，积累了巨大的财富。
按理说，他入狱后，财产应该收归谢家集体。
但是谢允委和谢允景顾及小侄子一个人孤苦伶仃，便试探性地将一小部分先挪给了谢忻燃。
见谢老爷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似是默许了他们的行为，哥俩也不藏着掖着，大咧咧地带着谢忻燃去税务局和银行等场所走完了所有程序。
到头来，谢允锵小半辈子积累的财富，全都进了谢忻燃这个他最瞧不上的儿子手里。
————
沈青沅不愿看谢允景一直沉浸在失落之中，不满地戳戳他的胳膊，提醒了一句。
“说了了这么久，咱俩把正事都给忘了。”
谢允景猛地回神，大梦初醒般拍拍自己的脑袋。
“哦对，也不知道漾漾那边醒了没有。”
沈青沅挑挑眉，给他个眼神。
谢允景摆出一副不情不愿的表情，像是很嫌弃苏桁一般。
但是想想从三年前到现在谢林漾的状态......
半晌，他握住沈青沅的手，微微摩挲几下，叹了口气，赌气般抱怨道。
“随他们的便吧，这两头倔驴我是管不了一点。”
沈青沅失笑，余光瞥过电脑上的数据，她将笑意收了起来，表情变得严肃。
她捏捏谢允景的掌心，示意往屏幕上看去。
谢允景点点头，拿出手机，调出一个号码。
“嗯，我刚刚就注意到了，现在数据总算是到达了一个稳定值。”
两人对视一眼，谢允景按下了屏幕上的通话键。
铃声响了不到三下，一个浑厚严肃的声音响起，语气里掺了些气急败坏。
“谢允景，大半夜打什么电话，你是不是不认识表，这都几点了，你怎么好意思打扰老年人睡觉的?”
听着话筒里传来此起彼伏的麻将声，谢允景和沈青沅的嘴角抽了抽。
呵呵，都疯了，疯点好啊。
————
从十分钟前走进房间，谢林漾的手机一直在响个不停。
终于，苏桁忍无可忍，从大衣口袋将手机抽了出来，按了几下音量键，注意到屏幕上的来电人。
［张旸］
“啧”
看清名字的一瞬间，苏桁的表情变得不耐烦，他索性长摁电源键，直接将手机给关了机。
眼不见心不烦。
迷迷糊糊中，床上的谢林漾皱皱眉，迷茫地睁开眼睛，四下打量一圈。
看见守在床边的男人，她一阵安心，呢喃着命令道。
“阿桁，我好渴啊......”
听见熟悉的称呼，苏桁整个人一颤，他怔怔抬起头，发现谢林漾正在睁着眼打量自己。
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苏桁站起身，有些不知所措。
他死死抿着嘴角，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谢林漾的眼神。
在一旁的谢林漾看来，苏桁的一系列行为处处透露着怪异。
难不成，是生气了?
谢林漾一边思索着，顺势张开双臂，试探着撒娇道。
“抱抱。”
苏桁愣在原地，喉结滚了滚。
犹豫了良久，最终还是垂下眼帘，他走上前去，将谢林漾整个拥入怀中。
这是之前恋爱时，两人的约法三章。
无论什么情况下，只要对方提出拥抱的要求，必须将之前的误会先放在一边，好好抱一下，再解决问题。
这是谢林漾亲口定下的规则，可惜最后打破规则的也是她。
看着处处都不对劲的苏桁，谢林漾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感冒了?”
苏桁摇摇头，抱着她坐在床边。
谢林漾莫名其妙。
没感冒你打什么颤?
她还没来的问出口，嘴唇就被一个纸杯抵住，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喝水。”
谢林漾像是渴极了，她乖乖张口，“咕咚”几下，半杯水都进了肚中。
“慢点。”
苏桁垂眸看着她，眼神晦暗不明，将纸杯随手放在桌上，抬手轻轻抹去谢林漾唇边的水渍。
谢林漾舒服地窝在他怀里，打量着苏桁的脸，轻轻皱眉。
她伸手，抚上苏桁的眉心，瞪他一眼。
苏桁以为她发现了自己的异常，慌忙抬臂，攥住她的手腕，眼睫毛都在颤抖。
“哼，我就说让你平时少皱眉吧，你看你眉间的细纹，都快赶上我爷爷的了。”
苏桁脸一黑，惩罚般伸手捏住谢林漾的脸颊，越靠越近。
快要吻上的时刻，谢林漾猛地挣脱他的桎梏，生气地控诉。
“你又皱眉！”
她将头别过去，不想跟苏桁有眼神交流。
苏桁有些不知所措地抬起手，摸上自己的眉间，下意识地轻揉两下。
想起刚刚一闪而过的柔嫩唇瓣，他咽了咽口水，轻声哄道。
“不生气了，我以后不皱了。”
说罢，他将左手伸入被中，抚上谢林漾的小腹，问了一句。
“还疼不疼?”
异常的感觉一闪而过，谢林漾迷茫地眨眨眼。
——我现在在哪?肚子为什么会疼?
——这里是医院吗，我为什么会在医院?
她想要仔细回忆，越想大脑疼痛感越重。
“怎么了?”
苏桁见她状态不对，语气里带了些慌张。
没成想谢林漾嘴一咧，直接哭了出来。
“呜呜呜苏桁，你跟我说实话，你带我来医院，是不是把孩子给打了?”
?
?
！
苏桁将谢林漾位置摆正，急切地凑到她面前，颤声询问。
“你说......什么孩子?”
苏桁脑子一团乱麻，怔怔地看着谢林漾越流越多的眼泪，心里被揪得难受。
他低下头，贴近谢林漾的脸颊，将泪珠轻轻吻掉，语气轻柔中带着些诱哄。
“漾漾，告诉我，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