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曾大少爷，可是个情种。
——傅闻津
余晗念抬手推了推傅闻津的肩膀，声音带着刚被情事浸润的软糯，“赶紧去吧，别让他一个人在那儿喝闷酒。”
傅闻津低头在她额角印下一个轻吻，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发丝“你和我一起去。”
“不去。”余晗念往沙发深处缩了缩，拉过薄毯盖在身上，眼尾还泛着红，“被你折腾得太累了，我眼皮都快粘在一起了，只想睡觉。”
傅闻津看着她眼底掩不住的倦意，终究是心软了。他替她掖了掖被角，指尖划过她汗湿的鬓发，“好，等我回来。”
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的轻响，余晗念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望着空荡荡的门口，翻了个身把脸埋进带着他气息的抱枕里，很快就坠入了梦乡。
傅闻津把车停在“老地方”酒馆门口时，隔着蒙着薄雾的玻璃，一眼就看见坐在角落的曾时野。男人背对着门口，肩膀绷得像拉满的弓弦，面前已经横七竖八倒着三个空酒瓶，手里还攥着半瓶威士忌，仰头往嘴里灌的动作，带着股不管不顾的狠劲。
傅闻津推开车门，夜风卷着酒窖特有的橡木香气扑面而来。他抬脚踩过门口的防滑垫，玻璃门发出“叮铃”一声轻响。
“哟，这不是我们曾大少爷吗？”傅闻津拉开曾时野对面的椅子坐下，他的指尖叩了叩桌子，“谁把您惹得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曾时野缓缓抬眼，眼底布满红血丝，喉结滚动着咽下最后一口酒，将空瓶重重墩在台面上，“还能有谁，柳柳。”
他抓起桌上的酒瓶又要倒酒，被傅闻津伸手按住手腕，“先说事儿，再喝酒。”
傅闻津挑眉，“我可没兴趣，陪一个醉鬼耗到天亮。”
曾时野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沉默半晌才哑着嗓子开口，从他们在客厅的邀约说起，到郑思柳那句“就当是一场游戏”，每个字都像是裹着冰碴，扎得人心里发疼。
傅闻津听完嗤笑一声，抽过一张纸巾擦了擦指尖，“大少爷，您盼星星盼月亮的，把人盼回来，现在就因为这点事，要打退堂鼓？我认识的曾时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种了？”
“没种？”曾时野猛地抬眼，眼底翻涌着戾气，“我用强的那段日子，她每天对着我就像对着仇人，饭不吃觉不睡，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我看着她那样子，我他妈心里就不疼吗？”
他抓起酒瓶灌了一大口，酒液顺着嘴角往下淌，滴在深色衬衫上晕开深色的痕迹，“我改了，我学着对她好，学着尊重她的想法，可结果呢？她还是觉得我们走不到最后。”
傅闻津沉默片刻，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递给他，“你爷爷那边的态度，你跟她说清楚了吗？”
“怎么没说？”曾时野捏着烟的手在抖，“我跟她说过无数次，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哪怕跟家里闹翻也不会放手。可她总拿六十大寿那天的事说事，总觉得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那天寿宴的场景，像根拔不掉的刺扎在两人心里。曾老爷子当着满堂宾客的面，把郑思柳叫到跟前，话里话外都是商贾之家与军政世家的云泥之别，最后那句“我们曾家的门，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更是像巴掌一样扇在郑思柳脸上。
傅闻津点燃打火机递过去，看着火苗映亮曾时野痛苦的侧脸，“那你就更该带她回去。”他弹了弹烟灰，“上次是你没护住她，这次就该让她亲眼看见，你为了她能对抗整个曾家。你连这点底气都不给她，还指望她能信你？”
曾时野猛地一怔，手里的烟差点烫到手指。
“郑思柳不是没心没肺的人。”傅闻津继续说道，“她要是真把你当游戏，何必在你用强的时候，哭得撕心裂肺？何必现在在家里，偷偷掉眼泪？她不过是被上次的事吓怕了，怕你给的承诺，到头来只是镜花水月。”
酒馆里的爵士乐缓缓流淌，曾时野望着杯底晃动的酒液，忽然想起郑思柳刚才垂着眼帘说“门当户对”时，颤抖的长睫毛。原来那不是决绝，是藏不住的恐惧。
郑思柳把脸埋在沙发抱枕里，手机屏幕亮了又暗，直到邓悦梦的视频通话再次弹出来，她才吸了吸鼻子，抻着身子去够桌子上的抽纸，她用纸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就在快要自动挂了的时候，才接通了电话。
郑思柳强挤出一丝笑意看着手机那头的邓悦梦，眼角的泪意还没散尽，笑起来时眼角的纹路里都藏着湿意。
“你眼睛怎么红成这样？”邓悦梦刚敷完面膜，脸上还带着水润的光泽，此刻眉头却紧紧拧着，语气里满是担忧，“跟曾时野吵架了？”
郑思柳指尖攥着纸巾，指腹被洇得发潮，她咬了咬下唇，声音带着哭过的沙哑，“我们……刚才在客厅吵了一架。”
她从曾时野提议回老宅说起，说到那句“要告诉家人要结婚”时的心跳，再到自己那句“就当是一场游戏”出口时的刺痛，每个字都像是浸在水里，沉甸甸的。
邓悦梦听完没急着说话，伸手抓过床头的玩偶抱在怀里，定定地看着她，“柳柳，你喜欢曾时野吗？”
这个问题来得猝不及防，郑思柳却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喜欢。”
喜欢他看向自己时眼里的专注，喜欢他笨拙地学着照顾人时的模样，甚至喜欢他以前那股霸道劲儿里藏着的执拗。这些喜欢，早就像藤蔓一样缠满了心脏。
邓悦梦嘴角勾了勾，又问，“那你想要和他结婚吗？”
郑思柳的指尖猛地顿住，刚压下去的酸涩又涌了上来。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手机屏幕映着她茫然的脸，客厅里的落地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孤零零地趴在沙发上。
邓悦梦也没催，就那么静静地等着。视频里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带着种奇异的安宁。
沉默了快十分钟，郑思柳才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小梦，我不知道。”
她抬手按了按发紧的太阳穴，指尖冰凉，“我想和他结婚，做梦都想。可每次一想到他爷爷那天说的话，想到那些宾客看我的眼神，我就怕。我们两家差得太远了，他家里人根本就不认可我，就算我们硬要在一起，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的。”
“门当户对是给外人看的，日子是过给自己的。”邓悦梦忽然坐直了身子，语气带着点恨铁不成钢，“你当他没为你使劲？”邓悦梦挠了挠头，语气有些不自然，“傅闻津前阵子跟我说，曾时野为了跟他爷爷争你的事，把老爷子最宝贝的那套明代茶具都砸了，当场放话‘娶不到郑思柳，就终身不娶’。”
郑思柳手里的纸巾“啪嗒”掉在地上，眼睛瞪得圆圆的，“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还不是我这记性。”邓悦梦拍了下额头，脸上泛着尴尬，“当时傅闻津特意嘱咐我告诉你，让你知道曾时野有多在乎你，结果我一忙就忘到后脑勺了。”她凑近屏幕，“柳柳，他把你看得比什么都重。”
郑思柳望着茶几上曾时野下午刚买的草莓，颗颗饱满通红，是她最爱的品种。心里那层厚厚的冰壳，好像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烫出了道裂缝。
邓悦梦见她神色松动，趁热打铁道，“感情哪有一帆风顺的？”
郑思柳叹了口气，脸色也缓和了不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