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眼底的鄙夷更加明显，大吼一声随即朝嘉青扑了过去。
偌大的虎掌挥下，掌掌生风，落实到地上直接拍出一个掌印子，激起飞扬尘土。
嘉青一个起落，轻飘飘地落在不远处，还弹了弹落在袍子上的灰。
装模作样！
白虎哼了一声，突然开口，传出故意压低的女人声音：“这句话还给你，此乃老林山。吾瞧你，修行不易惜命才好！”
嘉青平淡如水的面上露出一丝意外：“竟是已能开口人言的畜生，更不该拿你难得的修行冒险。”
白虎气得牙痒痒，眼前这人说话太气人了。
“那你就留下来吧！”白虎张嘴大吼，原本就庞大的身躯肉眼可见的涨大了许多，一挥掌，一甩尾，尾巴下出现了有实体的阵阵历风。
这畜生的实力突然间暴涨，着实有意思。嘉青不慌不忙只管躲避，从四面八方打量着白虎，了然一笑：“竟是伥鬼伴身，怪不得如此厉害。”
白虎一个旋身稳住，冷冷盯着嘉青。
嘉青伸出手一掐指，继续神叨叨：“经年久伴难得缘分，可惜缘有尽时。”
“你到底想说什么，你认识蒹蒹？”
嘉青一挥袖，意味深长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说完他没再多纠缠，落叶从白虎眼前飘落，视线一瞬遮挡，再看去那人已经不见身影。
白虎嘀咕一句：“神神叨叨的。”
阿难连正在烧的饭菜也不管就直接冲了出去寻三五斤，胡敏成盯着大开的院子门又与王有端对视一眼，两人二话不说跟在后面冲出了院门。
小小的村子两人去过的地方并不多，黄昏来临也不敢乱走，就干脆在村口的桃花树下打转。
村子里没有一个人，安静的出奇，胡敏成示意王有端去看：“你看，之前还有五六户人家升起炊烟的，现在就两三户了。”
王有端抱着胳膊：“你可别说了，说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胡敏成闭上嘴巴，抬头去看那一树桃花。
粉云堆叠在枝头，热烈而美丽。夕阳的橙黄与粉红于眼中重叠，恍恍惚惚间竟是如倾如盖满树的艳红，连带着天际也因此蔓延出一丝血红色。
胡敏成一时间看痴了。
王有端突然拉扯他的肩膀，说：“你看你看！那个不是大雁姑娘吗？”
胡敏成的神思被扯了回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如每次见面，那个一身白衣的女子从山脚下奔来，只是她踉踉跄跄，不时回头张望，神色紧张，整个人略显狼狈。
“姑娘！”王有端挥着手大喊。
大雁憋着一口气直奔桃花树下，双腿发软坐倒在井边，捂着心口张大嘴巴喘气。
二人吓了一跳，奔到大雁身边隔着几步停了下来，胡敏成略带担忧地问：“没事吧？”
大雁又低头坐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摆了摆手。
见她满脸是汗，王有端递上自己的帕子，大雁摆手拒绝。
又歇了好一会儿，大雁才撑着井口站起来，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没事，刚刚下山跑太急了没喘过气来。”
王有端收回拿着帕子的手，回头看向山脚：“是有什么野兽追着你吗？”
大雁瞄了眼胡敏成欲言又止，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用回头看也知道是谁。
果不其然，胡敏成二人露出不自在的神色，王有端推着胡敏成往回走。
三五斤走起路来步步生风，像是赶鸡仔似的赶着胡敏成二人进了院子，他对着大雁冷哼一声，破旧的栅栏门猛然关上，力气之大差点没散架了。
大雁也皱着鼻子朝栅栏门哼了一声，随即在井边坐下。
残阳如血，清风徐徐。
她随地拾起一朵桃花，随手别在发间，翘着小脚哼起了不知名的歌谣。
忽而风起，吹得衣裙猎猎作响，满树桃花摇曳，风儿带起地上的花瓣旋转飞舞，一时间迷了眼。
别在大雁发间的那一朵也被风随手带走，她扭过头，目光追随着那朵桃花愈来愈远。
风止，花落。
花儿打着旋儿轻轻落地，静静躺在泥土里，一只白如玉的手伸出两根手指将其拾起。
顺着手指，大雁的视线缓缓上移，停在了那张让她想不出形容词的脸上。
一身道袍的高大男人静静矗立在村子口，低头看着手指尖开放的桃花。他长了一张清高至极无欲无求的脸，一双时风眼细长而秀气，偏他瞳色极淡，观花之时低垂着眼，大半眼皮遮住眼瞳，叫大雁想起从前在城郊破庙里见到的神仙像。
是了，这双看似无欲无求却暗含悲悯的眼睛，不正是神仙像上那双总是带着悲天悯人看着跪求自己的凡人的眼睛吗？
高挺的鼻梁，淡粉色的薄唇，白皙的肤色，修长又好看的手指。这人除了那双眼睛，真是哪哪儿看着都像是话本里吃软饭的小白脸。
大雁暗暗呸了一口。
嘉青似是注意到了她，抬眼向她看去。这玉人儿哪儿也没动，连带着唇角的弧度也定格了似的，只有眼皮抬起，仍旧半藏着的瞳孔里华光流转，叫他一身的仙风道骨里又多了几分高不可攀。
风又起，桃花瓣像是被他吸引了始终在他周身盘旋，落在青色衣袍上又翩翩起舞。
大雁不敢直视他，就盯着他手里的那朵桃花看，心里嘀咕：这人谁啊，老林山什么时候多了一号人物也不带到她这个山大王面前认个脸熟？
许是她盯着桃花的目光太专注，嘉青略思考一下，缓步向她走去。
原本于他身边缱绻飞舞的桃花瓣被他无情抛弃身后落了一地，他走到阿菖面前，趁着这个姑娘还在神游天外的功夫，抬手将桃花别在她鸦青的发间。
大雁吓得差点跳起来，退后几步，用警惕的眼神死死盯着嘉青。
“还给你，”嘉青淡然收回手揣进袖子里，“花从枝头落再无回去的可能，从姑娘的发间落下，却是可以再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