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窗外闪过雷鸣,短暂地照亮了一下门外少年的脸。
“我房间漏水了,五一没有空房,可以打扰几天吗?”
唐凤梧睡到下午一点,没有开灯,天地间仿佛都被黑暗笼罩,在床上躺了不知多久,直到听见了门铃声响,他才从床上起身。
打开门,来人被雨打得浑身湿透,背着个黑色书包,简单的白色t恤紧包裹着高大挺拔的身体,宽肩窄腰,肌肉线条流畅,胸部的衣服被撑得微微隆起,腹肌线条若隐若现,仿佛经过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唐凤梧看不见他身上的狼狈,如果不是因为面前的少年心思单纯得要命,他甚至会怀疑这是,湿身诱惑。
“吵到你休息了吗?”
唐凤梧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可落在那张脸上时,又是更猛烈的视觉冲击。
像只费尽心机讨主人欢心的落水狗。
“唔……”他顿了顿,往旁边让出了一点空间:“进来吧。”
微生商凤眼弯起,咬住下唇,像是要藏住眼底快要溢出的笑意,可是轻快的语气都能将他心底的雀跃暴露得一览无余。
“我可以睡沙发吗?”
“睡沙发?”唐凤梧语气平静:“为什么不睡床?”
乓当——
唐凤梧打开灯,才发现是微生商没走稳一下磕到了凳子,弄得桌上的杯子盘子因为惯性碰撞发出响声。
“还好吗?”
“没事!”微生商猛地站起,将背包放在椅子上开始收拾桌子上的狼藉。
唐凤梧看他故作忙碌的背影,又看了眼被自己弄得乱七八糟的房间,有些愧疚:“这些不用你整理。”
他走上前去搭了搭微生商的肩膀,侧过脸笑道:“我来吧。”
微生商躲开的动作颇为笨拙,想要和唐凤梧靠近,但又怕被察觉出自己的无耻私心,两厢矛盾间,第一反应就是往后退了一步。
唐凤梧好像依旧没有发现他的反常,将桌面收拾干净,把杯子盘子各种用具放到了厨房的水槽里。
“那我来洗。”
怕他感到不自在,唐凤梧将地方让了出来,靠在冰箱旁,任微生商自由发挥。
看着少年十分娴熟地套上了围裙,接水,洗刷,心无旁骛,好像做什么都会如此投入。
他开口问道:“你的心事。”
少年顿了顿,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现在可以和我倾诉了吗?”
微生商手中的水杯被他洗得通透锃亮,用毛巾擦干净之后便倒扣放在了杯架上。
“还是说需要酒助助兴?”
于是微生商刚洗好的杯子便又被拿了下来,瓶身倾斜,淡色的菠萝酒倾泻而出。
“叮——”
对上唐凤梧笑盈盈的视线,微生商控制不住的,向他靠近了一些。
“我是个孤儿,其实也没什么稀奇的,但我,七岁之前,一直没出过雨林,可能是七岁吧,我以为自己已经活了大半辈子,但一测骨龄发现竟然才七岁……”
“我学会的第一个词语是钢琴,很奇妙,在我还不明白人类社会的生存法则时,就已经被架上聚光灯,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演奏,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邵叔叔开始送我去上学,那个时候我已经十二岁,所以上小学一年级不太合适,重要的是学校里的老师担心我会伤害学生,所以又等了一年,去上中学。”
微生商从来没觉得自己的经历是一段不可告人的伤疤,所以比起别人的取笑,他更担心他们无来由的怜悯。
他也是个正常人,只是比他们多了一段精彩的生活,甚至是世间无可比拟的一场华丽冒险。
他害怕唐凤梧也可怜他。
“真厉害。”唐凤梧抬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学习对你来说不难吧。”
话落,脑海里紧绷的一根弦瞬间松懈下来,微生商惊喜地看向他,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依旧不可避免地从唐凤梧眼中读出了几分怜惜。
但是一点也不排斥。
再多可怜一点,再靠近一点。
微生商已经想象到了令人浑身战栗的美妙触感,还有从他肌肤底下透出,沁得人心寒的香味,光是想想,都能刺激得他头皮发麻,眼眶中控制不住地溢出生理盐水。
“要抱抱吗?”唐凤梧看他闷着头不做声,心中不忍,虚拢着他的肩,将他的脑袋强硬地按在了自己的肩膀
怀中的人似是在啜泣,高挺的鼻尖戳在他的颈窝,湿润的触感蹭到了脖颈,又缓缓向下流淌,撑在岛台上的手因为悲伤而青筋暴起,手臂上的肌肉有力勃发,根本没敢将重量压在他的身上。
唐凤梧叹了口气,努力忽视心中不合时宜的满足感,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不舒服吗?”
少年在他颈窝摇了摇头。
唐凤梧轻轻松开了他撑在岛台上的手,把那只骨骼粗大长着一层薄茧的手握在了手心里。
“你一定很坚强,我不知道该如何正确使用我认知范围内的普世价值衡量你遭遇过的一切,或许对你来说那不值一提,但我依旧想要心疼你。”
他微微推开微生商的肩膀,注视着他瞳孔的眼眶:“不是在可怜你,能明白吗?”
微生商吸了吸鼻子,点头,又再次狠狠埋进了他的颈窝,另一只手蛮横地箍在他的腰间,勒得他内脏都发疼。
不属于自己的心跳频率隔着胸腔震响,唐凤梧吸了一口气,这种感觉着实不好受,却也叫他乐在其中。
“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把我当做你的家人。”
和喜欢的人能当家人吗?
第一次喝酒加上闷在唐凤梧颈窝中缺氧,微生商已经无从思考。
他只想和面前的青年变得更加亲密无间,更加的不分你我。
可他们分明已经抱在一起,为什么,总觉得这之间还存在着天堑一般,令人难捱的空隙呢?
充满安慰性质的拥抱摇身一变成了束缚住他的枷锁,非但没有就此满足,还自私地滋生出了更多的渴望。
窗外的雨淅沥地顺着屋檐往下淌。
啪嗒——
唐凤梧关了浴室里的灯,擦着头发走了出来。
床上的人俨然已经醉了,被子盖到下巴,好像失去了三魂六魄,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他坐到床边,指尖摸了摸微生商的眉头抚平:“还睡沙发吗?”
微生商摇了摇头。
唐凤梧笑,手心盖在他的眼皮上:“睡吧。”
酒确实是个好东西,唐凤梧看着微生商恬静的睡颜,想起来自己当初也是每天借着酒精入眠的。
“微生商。”他放低了声音在问。
回答他的,只有一段平稳的呼吸。
睡着了。
唐凤梧静默地注视着微生商的脸,手心下移,贴在了微生商的脸颊边。
隔绝了雨声嘈杂声,房间里任何细微的摩擦声都如同放大了无数倍,清晰可闻。
“喜欢我吗?”唐凤梧呼吸变得粗重起来,拇指小心而又慎重地,搭在了微生商的唇间。
发梢的水珠尚未擦干,顺着黝黑的发丝下落,不偏不倚地滴落在微生商的唇上。
指尖多了一抹凉意,唐凤梧将手指挪开,微微俯身,用自己的唇,覆上了微生商的。
他吮走了那滴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