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骑兵的东本也接到了回城的命令,要他们进城围剿一批来自大宋王朝的汉人!
东本叫霍桑,三十岁年纪,身材魁梧。他骑在马上一脸阴郁。
并骑前行的副手东穷洛桑道:“东本,为何闷闷不乐?”
霍桑道:“上面让咱们回城。”
洛桑一怔:“回城?好好的回城干嘛?”
霍桑道:“城里来了一些外人。”
“外人?”
“听说是大宋王朝的人!”
“他们……杀人放火了?”
就算杀人放火,也有城内的铁刑僧缉凶,有本教师审判,有节儿论裁决,根本轮不到自己这一千骑兵进城干预!
霍桑一脸阴郁:“杀人?那肯定是杀人了!他们把小昭寺的高僧全杀了,把二千支援吐蕃与大宋边境的步兵全杀了!”
突然有蹄声传来,不消片刻一名斥侯风驰电掣来到东本霍桑面前,“东本,不好了,节儿论又传来急令,说城里的三千骑兵也被杀光了!”
东本霍桑和东穷洛桑同时一惊!
两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怀疑”二字!
三千骑兵被杀光了?一个骑兵也没逃出来?这怎么可能?
洛桑道:“节儿论阴了咱们多少回了,这回难道不是阴咱们?”
斥候将节儿论的手令递了上去,霍桑看了一眼,“确实是节儿论的亲笔!看来事情是真的!”
洛桑神情有些玩味:“如果是真的,三千骑兵都不是对手,咱们才一千多人,进了城岂不是把羊送到狼嘴里?”
霍桑脸色越发阴郁,“你的意思是……?”
洛桑道:“如果不进城,违抗命令的后果咱们承担不起,可是如果进了城,咱俩必死无疑!”
霍桑皱眉道:“进是死,不进亦是死,怎么办?”
洛桑道:“拖字诀!”
霍桑一怔:“拖?”他叹了口气,“可是延误战机也是死罪啊!”
洛桑脸上露出一丝阴狠,“既然横竖是死,那就把节儿论干掉!他死了,事不就解决了?”
霍桑眯眼成线,“节儿论要是死了,确实不会再催我们进城了!可是,这事情只会越闹越大啊!咱们的责任还是甩不开啊!而且节儿论的死,咱们的嫌疑最大,想撇都撇不清!”
洛桑道:“那……咱们就只能跑路了!”
“什么?跑路?往哪跑?”
“你忘了,我们可以跑到六谷部啊!”
如今吐蕃再无大唐时期的盛况,处于“部落星裂,王旗不继”的分治状态,主要部落联盟可归纳为“四系八部”格局。
唃厮啰系的都城是青唐城,国主是赞普的后裔,自诩血脉正宗,公开的称号便叫“赞普后裔”!
六谷部都城为凉州,首领称号为“西凉府潘罗支”,与“赞普后裔”都有野心想重新统一吐蕃,再现昔年吐蕃的风光!
实力略逊的宗喀部占据了湟水谷地,河水走廊一带有邈川部、溪哥部、一公部,分布在河西的者龙部、觅诺部、沈千部。
各部落一直明争暗斗,趣事不断。
比如金冠残片之争。唃厮啰拥有赞普金冠额片,重三两二钱,六谷部则藏有冠顶明珠鸽卵大红宝石,两部都认为自己得到的才是真正的赞普金冠残片,自己才是正统,双方互斥对方僭越!
比如茶马黑市。宗喀部垄断了“阴山茶道”,向辽国走私蜀茶换铁甲,年利达黄金五千两!
霍桑道:“跑到六谷部,他们会接纳咱们?他们不会怀疑咱们别有居心?”
洛桑一怔,“还真有可能!那……去宗喀部?”
霍桑道:“算了!我突然有个主意!”
洛桑道:“什么主意?”
霍桑道:“进城!”
洛桑一惊:“进城?送死去?”
“不!提前派人找到那几个宋人高手,告诉他们我们进城的时间和路线,请他们提前离开。”
“他们会听吗?”
“他们大老远的跑到这儿,肯定不是为了杀咱们这些人吧?”
“对啊,他们肯定有什么目的!”
“只要咱们帮他们实现目的,他们还会和咱们为敌吗?”
“那咱们岂不是犯了通敌之罪?”
“谁看见了?谁有证据?这事儿得你亲自办!对外就说你进城是为了刺探军情,谁知道你到底说了什么?对吧?”
洛桑想了想,“我进城,他们会不会直接杀了我?”
“中原人有句古话,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他们不会杀你的!你就去吧,这事别人去我不放心!”
“那万一对方不同意咱们的意见呢?”
“不同意只能说明咱们给出的条件还不够!你就往上加码!比如他们想要天山雪莲,一百朵不够就一千朵,先许给他们,解决了眼前危机再说,事后能不能找到一千朵雪莲另说啊,咱们可以慢慢找嘛,又没有骗他们,你说对吧?”
“那要是真这样的话,他们离开了,咱们进城了,双方错开了,大战是避免了,可如果又不命令让咱们追击呢?”
“那不就更好说了?只要不是在城里遭遇就好说,在城里遭遇,咱们怎么造假都不合适,可是在城外,那还不是咱们说了算?那些宋人往东,咱们就往西追,他们往西,咱们就往东追,到时候顶多扣一个‘情报失误、作战不力’的帽子,也就罚点军饷,还能怎么着?”
“嗯,这招果然妙啊!那我现在就乔装打扮一下。”
“好,越快越好!”
洛桑脱下铠甲,换上便装,一骑绝尘而去!
到了城门亮出腰牌,守城士兵立刻放行。
洛桑掠过众卒时大声道:“我去刺探军情,切勿声张!”
几个士兵面面相觑,心道:你特么这么大声,十里外都听见了,还让我们不要声张?
洛桑根据密报所说直奔“雪峰明珠”酒楼。
远远只望了一眼,洛桑便骇然失色!
长街之上,尸横遍野!
尤其雪峰明珠楼前尸体更是堆成了小山!
他策马疾驰,很快来到楼下。
他见街上尚无人影,立刻下马冲进酒楼,迎面见到伙计,立刻抓住问道:“那几个宋人呢?”
伙计吓得立刻指了指上边,“楼顶!”
洛桑一怔,“楼顶?”
伙计惊恐地道:“就是在楼顶啊!”
洛桑立刻沿着楼梯向上爬!
忽觉一股大力席卷而至,自己整个人瞬间腾云驾雾般从窗户横飞出去,然后又向上飞去,然后拐了个弯落到了屋顶!
双脚落地后那股无形力量同时消失!
这是什么妖术?竟然将自己凭空裹挟到了屋顶?
眼前一个白衣少年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他瞬间灵光一闪,“你就是宋人高手之一?”
凤九霄道:“不错!你是来找我单挑的?”
洛桑立刻尴尬一笑,“大侠开什么玩笑,我是城外游骑东本派来的特使,我是东穷洛桑!”
凤九霄道:“东穷是官职?”
洛桑道:“对,是副千户的意思。东本就是正千户。”
“你也叫洛桑?”
“对,我也叫洛桑!”
“洛桑这个名字这么好吗?怎么你们都喜欢叫这个名字?”
“洛桑是我们吐蕃语中承载智慧灵光的圣名,其意蕴远超字面。洛是心识,是智慧,寓意洞穿迷障的觉性之光;桑是善妙,是贤德,寓意与万物和谐的究竟慈悲。”
“原来如此,的确是好名字。”
“洛桑的完整含义是‘心智如宝镜无垢,悲德似金阳普照’。”
“不错,寓意不错。你孤身一人来此,想必是来找我们的。”
“是的。”
“什么事?”
“呃……我们接到命令,让我们进城围剿你们。”
“哦?那就围剿呗。”
洛桑见对方一副云淡风轻却傲视天下的气度,立刻验证了心中疑虑,加上刚才自己莫名飞上屋脊,他确信,自己就算有三万甲兵在对方面前也是蝼蚁!
他立刻笑道:“大侠莫要开玩笑了,我们进城只有死路一条,所以特来与大侠求个方便!”
凤九霄道:“你想让我们提前出城?”
洛桑大惊,“你怎么知道?”
凤九霄道:“别管我怎么知道,就说是不是?”
洛桑道:“是!”
“那说说条件吧。”
“这么直接?”
“那你还以为多复杂?”
洛桑只觉自己这么多年都白活了!眼前这白衣少年简直就是神明化身!在他面前一切都是透明的!
洛桑道:“我们东本说,只要你们能提前离城,我们会帮你们实现来这里的目的!”
凤九霄道:“你们也不问问我们来这里要干什么?”
洛桑笑道:“我们问了有意义吗?除了合力以赴外,我们还有讨价还价的资格吗?!”
凤九霄竖起大拇指,“你们的东本是我遇到的最有头脑的军官!既然他如此上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给你们一个痛快!我们一会就走。”
“那我们需要帮你们做什么?”
“先给我们准备些干粮和干净的饮用淡水,在你们这边饮水是个问题,井少不说,水的味道还差劲。”
“大侠放心,我们有从天山运来的山泉水,清凉甘甜,包你满意。”
“用什么装的?”
“牛皮囊,绝对干净!”宋人中有女子,他自然明白这干净淡水的意义!
凤九霄道:“好,至于我们真正的目的,是去青海湖。”
洛桑一怔,这个忙怎么帮?人家也有马车,武功还高,从哪个角度切入呢?
凤九霄道:“我看你也是个实在人,你回去告诉你们东本,就说这个人情不需现在就还,以后我需要的时候会找他的。”
洛桑立刻道:“好!”
凤九霄道转头对白莲道:“我看到十五他们回来了!”
白莲顺着凤九霄的目光发现了百丈之外庞十五领着七八个人往回走。除了比格沃夫和常子衿外,还有五六个吐蕃士兵和一个吐蕃民女!
凤九霄道:“咱们也下去吧,十五一到,咱们就走。”庞十五既然回来了,说明他们已经将骑兵大营解决了,还顺便解决了那对男女的事。从扎西和朗姆时不时互看的细节上,凤九霄便知道这一男一女之间肯定有故事。
洛桑看了看四周,没有可以下去的台阶或梯子,顿时有些眼晕。这屋脊是全城最高点之一,有好几丈高,这要是掉下去不死也得重伤!
正彷徨间,一股无形力量将自己卷起,整个人轻飘飘地飞落而下,如同羽毛,缓缓落地。
一回头,却见白衣少年正负手而立,背对自己,面向长街尽头,似乎在等人。
他立刻模仿宋人礼仪抱拳道:“大侠,那我们一炷香后进城?”
凤九霄背对着他淡淡地道:“从你出城开始算,一炷半香后进来!”
洛桑大喜,“多谢!”找到自己的坐骑飞身上马,扬鞭策马一骑绝尘!
不一会,庞十五等人回来了。
“大哥,三千骑兵被沃夫哥和常姐解决了,这位扎西,这位是朗姆,他们几个是扎西的好兄弟。这位是我大哥,凤九霄,这位是白莲尊者,那几位都是家眷。”
扎西立刻拱手道:“凤大侠你好!”
凤九霄抱拳道:“扎西你好!”
庞十五道:“大哥,接下来怎么办?”
凤九霄道:“灭了三千骑兵,城内几乎再没有什么黑暗势力了,咱们就可以离开了!”
“大哥,这城里还有一处佛影窟应该也是妖僧的据点,最好把他们也除掉!我刚才顺便除掉了血祭塔,这位朗姆姑娘就是从血祭塔救出来的!”
凤九霄想了想,对扎西说道:“你们几个一会留在这里,等城外骑兵进城以后,你去找到那个东穷,他叫洛桑,你就说是我让你找他的。然后,你就说,欠我的人情可以还了。他要是问,怎么还,你就说,派兵剿灭佛影窟就行了!”
扎西一惊,“佛影窟是大乘弥勒教的地盘,城外骑兵不敢动他们吧?”
凤九霄道:“你就说,佛影窟里窝藏了宋朝的奸细,去围剿,那是替赞普清除王庭危机!”
扎西立刻眼前一亮,“我明白了!”
庞十五道:“大哥,你什么时候又和城外骑兵联系上了?“
凤九霄道:“这个回头再说。”他对朗姆道:“这位姑娘,我这里有几个孩子需要他们的家人来认领,这事就拜托给你了!三千骑兵一死,城里没什么人敢动你们了!”
白莲道:“还有三千恶鬼卒!”
凤九霄道:“他们马上就要没了!因为我现在就要去会会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