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杰坐在办公室里，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红木桌面。窗外，城市的天空正由湛蓝渐变为灰蒙，一如他此刻的心境。知道那天和龚思筝在咖啡馆见面的是开酒庄的老陈后，他心里确实松了一口气——老陈是他们共同的朋友，生意上往来频繁，为人正直憨厚，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这个发现像是一阵清风，暂时吹散了他心中盘旋多日的阴霾。
然而高槿之那句暗戳戳的提醒，却像是一根细小的鱼刺，卡在喉咙深处，不致命却总在不经意间提醒着它的存在。“龚思筝在外面有人了，并且还骚扰那个人的前女友”——这话语中的暗示如同一滴墨水滴入清水，缓缓扩散，染黑了他刚刚明朗起来的心情。
向杰了解高槿之，这位几年前相识的老友，从来不是无的放矢之人。假如他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断然不会把这事儿捅到自己这里来。高槿之做事向来谨慎，有时甚至过于谨慎，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在律师事务所混得风生水起的原因。
想到这里，向杰不禁揉了揉太阳穴。他已经观察龚思筝数周之久，却始终没有发现她那个所谓的出轨对象。妻子的行踪一如既往，上班、下班、偶尔与闺蜜小聚，周末一起去探望她的养父养母。她的手机没有异常，社交账号也没有可疑的互动，甚至连穿衣风格和香水都没有变化——如果真有外遇，总该有些蛛丝马迹吧？
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办公楼里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向杰终于拿起手机，拨通了高槿之的号码。
“槿之，明天有空吗？出来喝一杯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高槿之略显谨慎的声音：“行啊，老地方？”
“就老地方吧，晚上七点。”
挂断电话后，向杰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办公室的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他不知道这次见面会揭开什么真相，但有些事情，必须面对面才能说清楚。
次日晚七点，向杰提前十分钟到达了他们常去的那家酒吧。这里环境幽静，灯光柔和，很适合谈事情。他选了个靠里的卡座，点了一杯威士忌加冰。
高槿之准时出现在门口，西装革履，一丝不苟，仿佛刚从法庭上下来。他锐利的目光在酒吧内扫视一圈，很快锁定了向杰的位置，迈着稳健的步伐走过来。
“来得真准时。”向杰示意服务员过来。
“习惯了。”高槿之简短地回答，脱下西装外套仔细地搭在椅背上，“给我来杯一样的。”他对服务员说。
两人寒暄了几句工作上的事，气氛略显尴尬。向杰注意到高槿之的眼神有些闪烁，不像往常那样直接。这让他心中的疑虑又加深了几分。
酒上来后，向杰决定开门见山：“槿之，你上次跟我说思筝的事，我查过了。”
高槿之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但脸上依然保持平静：“哦？”
“那天和她见面的是老陈，开酒庄的那个。”向杰注视着高槿之的眼睛，“他们是在谈一批年会用酒的事，老陈可以作证，而且思筝入股了老陈的酒庄。”
高槿之的表情有瞬间的僵硬，随即恢复自然：“那很好啊，看来是我多心了。”
向杰没有错过那一闪而过的异常。他继续道：“不过说来也巧，正是因为你的提醒，我和思筝反而把之前的误会解除了。”
这句话像是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高槿之脸上激起明显的涟漪。他几乎是脱口而出：“误会？”
“是啊，”向杰啜了一口酒，语气轻松，“前阵子我因为公司的事压力大，对她有些冷淡，她以为我有了外遇，就赌气单独出去喝了几次咖啡。我以为她有问题，结果两人都在瞎猜疑。”他笑了笑，“说开了就没事了，还得谢谢你，不然我们可能还在互相猜忌呢。”
高槿之的表情顿时变得复杂难辨，手中的酒杯微微晃动，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漾起细碎的光芒。向杰清晰地看到，一抹难以掩饰的惊慌从他眼中掠过。
“所以……你们现在已经和好了？”高槿之的声音有些干涩。
“比之前更好了。”向杰点头，故意表现出幸福的样子，“经历了这点小风波，反而更懂得珍惜了。”
高槿之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击中了一般，整个人僵在那里，面色微微发白。向杰几乎能听到他脑海中飞速运转的声音——计划被打乱的齿轮咔哒作响，措手不及的震惊如电流般穿过全身。
这一幕证实了向杰的猜测。高槿之并非出于朋友关怀才告知那些事，他有着自己的目的。
“槿之，你没事吧？”向杰故意问道，“脸色不太好啊。”
高槿之猛地回过神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没事，只是……没想到是这样。”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仿佛需要酒精来镇定情绪，“那我之前说的那些，你就当我没说过吧。可能是我看错了，或者信息有误。”
向杰若有所思地点头，却不打算就此打住：“不过你说思筝在外面有人了，还骚扰那个人的前女友，这些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既然我和思筝已经和好了，我想把这事彻底搞清楚，免得留下什么芥蒂。”
高槿之的表情更加不自然了，他示意服务员再来一杯酒，显然是在拖延时间组织语言：“其实……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可能不太可靠。既然你们已经解开了误会，就别再追究了。”
向杰敏锐地捕捉到高槿之眼中的慌乱。这不是一个提供错误信息后应该有的反应，而更像是计划败露后的慌张。他决定再加一把火。
“思筝还说要请你吃饭呢，感谢你间接促成了我们的和解。”向杰笑着说，“她说你这么关心我们的婚姻，真是难得的好朋友。”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击，高槿之顿时面色惨白，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向杰几乎能感觉到他内心的恐慌——高槿之害怕龚思筝知道是他向向杰告的密，这恐惧如此明显，几乎要从他每个毛孔中渗出来。
“其实……不用这么客气。”高槿之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也就是随口一提，没帮上什么忙。”
向杰假装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继续悠闲地喝着酒：“要请的，就定在下周末吧。对了，你刚才说思筝骚扰那个前女友，是怎么回事？我也好解释清楚。”
高槿之明显坐立不安起来：“杰哥，既然都是误会，我看就算了吧。我可能是弄错了人，或者听信了谣言。你知道的，现在的人就喜欢传这些闲话。”
向杰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高槿之，目光如炬。在这沉默的注视下，高槿之越发不自在，像是被钉在了椅子上，无处可逃。
良久，向杰才缓缓开口：“槿之，咱们认识多少年了？”
“十……好几年了吧。”高槿之回答，声音低沉。
“快五年了，”向杰重复道，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失望，“时间真不短啊。”
高槿之低下头，不敢直视向杰的眼睛。酒吧里的音乐突然换了一首，爵士乐轻柔的旋律在空气中流淌，却丝毫缓解不了两人之间紧绷的气氛。
“我……”高槿之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摇了摇头，“对不起，杰哥，我可能真的搞错了。”
向杰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得到更多信息了。高槿之显然已经警觉，不会轻易透露实情。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且极度害怕龚思筝知道是他泄的密。
“没关系，”向杰最终笑了笑，打破僵局，“误会解开了就好。下周末的饭局，你可一定要来啊。”
高槿之勉强点头，表情像是被逼着签下不平等条约。他向服务员示意结账，显然是想尽快结束这场对话。
“我来吧。”向杰抢先拿出信用卡，“算是感谢你‘关心’我们的婚姻。”
这句话中的讽刺意味显而易见，高槿之的表情更加难看了。他没有坚持，只是默默收起钱包，穿上西装外套。
两人走出酒吧，夜风微凉。城市霓虹闪烁，车流如织，却都无法打破他们之间沉重的沉默。
“那我先走了。”高槿之匆匆告别，几乎像是逃离般快步走向自己的车。
向杰站在原地，看着老友远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他确定高槿之隐瞒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而且这件事与龚思筝有关，与那个所谓的“出轨对象”有关，更与那个被骚扰的“前女友”有关。
最让他担忧的是高槿之最后小声嘟囔的那句话——“我怕思筝姐知道是我向你告的密的话，思筝姐怕是会更疯狂的去骚扰兮若。”
许兮若。这是一个向杰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夜风渐起，向杰站在霓虹灯下，心中涌起一阵寒意。他的婚姻看似恢复了平静，实则暗流涌动，而他已经不知不觉被卷入了漩涡中心。
高槿之的车尾灯在街角消失，向杰这才转身走向自己的车。他拉开车门坐进去，却没有立即发动引擎，只是静静地看着前方。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龚思筝发来的消息：“几点回来？我做了你爱吃的红烧排骨。”
向杰凝视着那条消息，心中涌起复杂的情感。他爱妻子，信任妻子，但现在却不得不面对一个令人不安的可能性——或许高槿之的话并非全无根据，只是真相被巧妙地隐藏了起来。
他回复道：“马上就回，爱你。”
点击发送后，向杰深吸一口气，发动了汽车。无论前方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他都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和冷静的判断。婚姻的真相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而他已经踏入了这个迷宫，必须找到出口。
汽车驶入夜色，城市的灯光在车窗上流淌如河。向杰握着方向盘，目光坚定。无论明天会揭开怎样的真相，他都已经做好了面对的准备。
因为有些暗流，必须浮出水面；有些谜团，必须找到答案。
高槿之回到家后，心情异常烦躁，仿佛有一团乌云笼罩在他的心头。他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坐立难安，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今天与向杰的对话场景。
他担心向杰到家后，会毫不犹豫地将他们之间的谈话内容告诉龚思筝。一想到龚思筝那偏激的性格，高槿之便感到一阵恐慌。如果龚思筝得知他暗戳戳地向向杰透露了她出轨并骚扰许兮若的事情，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高槿之深知龚思筝的厉害，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不仅他自己会陷入麻烦之中，恐怕连许兮若也难以幸免。而更让他担忧的是，许兮若目前正身患抑郁症，龚思筝的逼迫很可能会将她逼上绝路。
一想到这里，高槿之的心跳愈发急促，他的双手也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连忙掏出手机，给许兮若发了一条信息：“兮若，你最近怎么样？还好吗？”
信息发出后，高槿之焦急地等待着许兮若的回复。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手机屏幕亮起，许兮若的回复出现在眼前：“还行吧，至少这段时间没有再收到那个人的信息，谢谢。”
看到许兮若的回复，高槿之稍稍松了口气，但他的内心依然无法平静。他赶紧回复道：“你好就好，我就是担心她再骚扰你。”
许兮若的下一条信息很快到来：“没事，我就当做没看见就好了，好了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高槿之看着许兮若的回复，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许兮若在努力让自己坚强，可她毕竟是个病人，面对这样的压力，她真的能承受得住吗？
高槿之缓缓走到落地窗前，点燃了一根烟，凝视着窗外的雨幕，思绪如潮水般翻涌。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保护好许兮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