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的空气凝结了。
原本温暖潮湿，混合着香料和新鲜蔬菜气息的空间，此刻被莉莉丝带来的冰冷怒意彻底冻结。
那句“分享食物……是要和喜欢的人，一起”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顾屿眨了眨眼，往旁边看，希尔德的侧脸紧绷着，银白色的长发垂落，遮住了他大半的表情，但那抿成一条直线的唇，和微微泛红的耳廓，都昭示着主人此刻绝不平静的内心。
这哥们儿……玩真的啊？
顾屿在心里嘀咕。
昨天才上的理论课，今天就活学活用到这个地步了？学得还挺快。
莉莉丝的瞳孔在瞬间收缩，她先是难以置信地看着希尔德，然后那目光缓缓移动，落在了顾屿的脸上。
“喜欢？”莉莉丝忽然笑了起来，“希尔德，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你，一个高贵的魅魔，对一个卑贱的，即将成为繁殖工具的人类，说‘喜欢’？”
她向前踏了一步，强大的压迫感让顾屿身边的空气都变得沉重。
希尔德没有退让，他握着顾屿手腕的手更紧了些，身体微微前倾，将顾屿更彻底地护在身后，迎上莉莉丝的目光，一字一句地回答：“这不是玩笑。这是……我昨天新学到的知识。”
“新学到的知识？”莉莉丝重复着这句话，脸上的嘲讽愈发浓重，“是这个人类教你的吗？教你怎么像个白痴一样思考？”
“领主大人，请注意你的言辞。”希尔德的眉头皱了起来，“顾屿是我的……导师，他教会我很多宝贵的东西。”
“导师？”莉莉丝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她上下打量着顾屿，就像在看一堆毫无价值的垃圾，“就凭他？”
气氛僵到了极点。
顾屿觉得，自己再不开口，这两位可能就要当场拆了厨房，他本来还想安安静静地当个背景板，吃个瓜，但现在火明显烧到自己身上了。
残次品？人身攻击就没意思了啊。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把话题拉回一个比较和平的轨道。
“那个，领主大人。”顾屿从希尔德身后再次探出头，脸上挂着一贯无害的笑容，“我觉得，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
莉莉丝气道：“闭嘴，人类。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不不不，我觉得很有必要说一下。”顾屿完全无视了对方的怒气，一本正经地举起一只手，“首先，关于残次品这个定义，我个人持保留意见......”
他说了一堆，两个魅魔听得似懂非懂。
最后顾屿还说了总结语：“总而言之，我觉得对于一个好学，积极上进的魅魔，我们应该给予鼓励和支持，而不是一味地打压和嘲讽，这样不利于魅魔种族的整体素质教育和可持续发展。”
莉莉丝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如此能将歪理说得头头是道的人类。
什么素质教育？什么可持续发展？
这都他大爷的！！是些什么鬼东西！
“你……”莉莉丝的手抬了起来，指尖萦绕着危险的黑色能量，“你这是在找死。”
“！”希尔德立刻紧张起来，他张开手臂，将顾屿完全护在身后，“在圣堂里，你不能动他！”
“我今天非要撕烂他的嘴不可！”莉莉丝的情绪彻底爆发。
眼看一场大战一触即发，顾屿忽然又从希尔德的臂弯下钻了出来，手里还端着那盘沙拉。
“等等！”他大喊一声。
所有动作都停住了。
莉莉丝和希尔德同时看向他。
顾屿一脸痛心疾首地看着莉莉丝：“领主大人，打架归打架，能不能先让我把这个沙拉吃了？等会儿打起来，菜叶子都飞了，多浪费啊！这可是我们恋爱启动仪式的唯一成果，是很有纪念意义的！”
他一边说，一边用叉子叉起一大块裹满酱汁的彩虹瓜和金色生菜，塞进了自己嘴里。
莉莉丝的怒气连同刚刚凝聚的魔力一起，全都泄了。
我……我到底在跟一个什么样的东西置气？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从莉莉丝的脑海中冒了出来。
她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打他？杀了他？
莉莉丝缓缓地放下了手。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她放弃了和顾屿交流，只是看向希尔德。
“希尔德，我不管你和这个人类在玩什么无聊的游戏，如果他让你也变得不正常了，别怪我没提醒你后果。”
莉莉丝走了，留下了凌乱的希尔德。
顾屿用叉子又叉起一块蔬菜塞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含糊不清地问：“说起来，刚才莉莉丝说什么播种大典，还有祭品什么的……你们这儿的祭品，最后都会怎么样啊？”
希尔德抬起眼，看向顾屿，漂亮的眼睛里，情绪很复杂，他第一时间没有回答。
顾屿也不催他，自顾自地吃着沙拉，还顺手把一根长得像小胡萝卜的红色蔬菜递到希尔德嘴边：“尝尝这个，甜的。”
希尔德下意识地张嘴，咬住，嘎嘣脆，他咀嚼着口中的蔬菜，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顾屿的脸。
他似乎对自己的处境，没有丝毫的恐惧和认知。
“祭品……”希尔德终于开口，“会得到净化，然后……获得永恒。”
“永恒？”顾屿挑了挑眉，“听起来很高大上啊。具体点呢？是做成标本摆在教堂里瞻仰，还是火化了骨灰撒向大海获得精神上的永恒？”
他对这种模棱两可的宗教说辞向来不感冒。
希尔德看着他，那张过分美丽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个极浅的笑容。
“都不是。”他说。
“那我呢？”顾屿追问，指了指自己，“我应该也算是祭品之一吧？我的结局会是什么？”
希尔德定定地看着他，向前走近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你不一样，你是最特别的祭品。所以，你的结局，也该是最神圣的。”
“哦？”顾屿来了兴趣，“有多神圣？”
希尔德凑到顾屿的耳边，轻声说道：“你会……与我融为一体。”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脑海里浮现的是那本禁忌典籍上的描绘：将最顶级的祭品，在灵与肉都达到巅峰时，完整地享用，使其每一寸血肉，每一丝灵魂，都化为自身力量的一部分。此为，至高的融合。
他认为，这是对一个祭品最高的赞美和归宿。
而顾屿……
顾屿在听到这句话后，拿着叉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融为一体？
我靠？
这么直接的吗？！
顾屿的脑海里，瞬间刷过无数不可描述的废料。
什么叫融为一体？怎么个融为一体法？
是液体层面的交换，还是固体层面的镶嵌？
是精神上的共鸣，还是纯粹物理上的负距离接触？
神父你看着这么禁欲一个人，怎么说出来的话这么劲爆啊！
顾屿的目光不受控制地，从希尔德的脸上，缓缓下移，划过他的锁骨，被神父袍遮得严严实实的胸膛，还有那被腰带束起看起来就很劲瘦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