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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目黑区,某高级公寓内。
厚重的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阻隔了外面午后的阳光,也阻隔了楼下那些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般徘徊不去的记者镜头。
室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味和一种压抑的、几乎要令人窒息的绝望感。
近藤真彦瘫坐在客厅的地毯上,背靠着沙发,原本精心打理的头发此刻凌乱不堪,眼窝深陷,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对面墙壁上悬挂的巨幅海报——那是他去年演唱会时的宣传照,照片上的他笑容灿烂,眼神明亮,被无数粉丝欢呼簇拥,风光无限。
而此刻,那笑容在他眼中却显得无比刺眼,仿佛是对他现状最恶毒的嘲讽。
“咔嚓!”
又一个无辜的玻璃杯被他狠狠掼在了昂贵的木地板上,晶莹的碎片四溅开来,与之前散落的烟灰、酒渍混合在一起,一片狼藉。
他似乎想通过这种破坏来宣泄内心翻腾的怒火与不甘,但破碎声之后,却是更深沉的无力感。
经纪人大山贵之瑟缩在客厅的角落,低着头,不敢去看近藤真彦那扭曲的面孔,更不敢去触霉头。
他的内心充满了惊恐与担忧,既怕近藤真彦失控做出更不理智的事情,也忧心自己的前程——作为近藤的直属经纪人,艺人出了如此巨大的丑闻,他的职业生涯无疑也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近藤真彦喃喃自语,声音沙哑,“那些女人……她们是自愿的!文春……文春那群混蛋!他们怎么敢!杰尼斯……事务所为什么不保护我?!”
他的思绪混乱,时而怨恨《周刊文春》的无情揭露,时而迁怒于那些与他交往过的女性不够“谨慎”,更多的,则是一种被背叛的感觉——他认为事务所没有尽到全力保护他,没有将这件事压下去。
就在这时,公寓的门铃响了,打破了室内令人窒息的沉寂。
大山贵之身体一颤,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看向近藤真彦。
近藤真彦也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希冀,难道是玛丽桑派人来告诉他,事情有了转机?
大山贵之小跑到门禁对讲前,低声询问后,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他回头看向近藤真彦,声音干涩:“是……是白波部长来了。”
近藤真彦眼神一动,迅速整理了一下衣领,试图找回一些往日的气势:“请他进来。”
随着公寓门被大山贵之打开,杰尼斯事务所的公关部长白波濑杰走了进来。
与在藤岛mary办公室里那副汗流浃背、唯唯诺诺的模样不同,此刻的他,虽然脸上依旧没什么笑容,但腰板挺直,眼神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公事公办的疏离与淡漠。
他扫了一眼满地狼藉,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并未多言。
“白波桑,是玛丽桑有什么新的指示吗?是不是已经搞定了那些媒体?”近藤真彦急切地站起身,带着最后的期望问道。
白波濑杰没有直接回答,他走到客厅中央,站定,目光平静地看向近藤真彦,那眼神让近藤真彦心中刚刚升起的一丝火苗迅速冷却。
“妈弃君,”白波濑杰的声音平稳,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我代表事务所,正式通知你关于此次事件的处置决定。”
听到白波濑杰那冷冰冰的话语,近藤真彦的心沉了下去。
“经过事务所高层紧急会议商讨,鉴于目前舆论的严峻形势,以及你个人身心健康状况需要调整,”白波濑杰如同背诵公文般,一字一句地说道,“决定:自即日起,你,近藤真彦,暂停所有演艺活动至少三个月。”
“暂停……活动?三个月?”
近藤真彦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一步,不敢置信地重复着这几个字眼,“不……不可能!玛丽桑不会这么对我的!我要见玛丽桑!”
在如今这个后浪巴不得前浪被拍死在沙滩上的时代,停止活动三个月,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自己的偶像事业有可能跌入谷底,未来可能要去和那些不入流的小偶像们去争夺通告。
“这是玛丽桑和喜多川社长共同的决定。”
白波濑杰的语气不容置疑,他刻意强调了“共同”二字,断绝了近藤真彦最后的念想,“这也是为了保护你,更是为了保护杰尼斯事务所的整体利益,你需要时间沉淀,公众也需要时间遗忘。”
“沉淀?遗忘?”
近藤真彦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突然歇斯底里地狂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悲愤与扭曲,“说得真好听!不就是雪藏吗?因为我没了利用价值?因为我现在是个麻烦?!我为他们赚了那么多钱!立下那么多功劳!现在一出事,就像丢垃圾一样把我丢掉?!”
他的表情因愤怒而狰狞,内心深处对权力的渴望从未如此强烈过。
他渴望的是那种能掌控自己命运,甚至掌控他人生死的权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成为弃子。
“妈弃君,请注意你的言辞!”
白波濑杰的脸色沉了下来,语气也变得严厉,“事务所为你投入的资源还少吗?是你自己没有管好私生活,才导致了今天的局面!现在的处理,是唯一能止损的方式!希望你冷静接受,好好反省!”
说完,白波濑杰不再看失魂落魄的近藤真彦,转向脸色惨白的大山贵之:“大山,看好他,在接到进一步通知前,不允许他离开公寓,也不允许他随意接触外界,尤其是媒体,这是命令!”
“嗨……嗨!我明白了,白波部长!”大山贵之连忙躬身答应,额头冷汗涔涔。
白波濑杰最后瞥了一眼如同被抽走灵魂的近藤真彦,转身离开了公寓,仿佛多待一秒都会沾染上这里的晦气。
门关上的那一刻,近藤真彦彻底瘫软在地,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口中无意识地念叨着:“权力……我要权力……我不能就这么算了……不能……”
大山贵之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一片冰凉,他知道,近藤真彦的偶像生涯,或许真的已经走到了尽头,而他自己,前路也是一片迷茫。
…………
下午五时许,千叶县成田机场。
国际航班抵达的航站楼内人声鼎沸,不同肤色的旅客拖着行李箱行色匆匆,广播里用日、英、法等语言播报着航班信息,混杂着行李车滚轮与地面的摩擦声、孩童的啼哭声以及人们交谈的嗡嗡声,构成了一幅典型的机场喧嚣图景。
窗外,巨大的喷气式客机不时呼啸着起降,引擎的轰鸣声透过玻璃隐隐传来。
机场的国际到达通道口处,人流如织。上原俊司的身影出现在其中,他身着一件剪裁利落的深棕色皮夹克,岁月的打磨使其皮质泛着柔和的微光,内搭简单的白色t恤,下身则是一条水洗得恰到好处的蓝色牛仔裤,随性而洒脱。
一副茶色镜片的蛤蟆镜,巧妙地掩去了他因长途飞行而不可避免的倦色,他那头较寻常男性略长的中长发,并未刻意打理,几缕发丝随意地垂落额前,随着他的步履微微晃动,带着一种音乐家特有的、不拘小节的艺术家气质。
熟门熟路地走到行李传送带前,上原俊司的目光在旋转的行李箱中快速的搜寻着。
很快,他看到了自己的那个路易威登硬壳行李箱,走上前,轻松地将其提了下来,步履从容地走向航站楼的出口。
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司机桥本浩太一眼就看到了他,立刻快步迎了上来。
“社长,欢迎回来!”桥本浩太脸上带着恭敬的笑容,微微躬身,然后自然地接过了上原俊司手中的行李箱。
“桥本桑,辛苦你了。”
上原俊司摘下蛤蟆镜,露出一张清俊的脸庞,对桥本浩太点了点头,语气温和,“东京这边,这几天天气如何?”
“社长,最近天气很好,一直是晴天,樱花也差不多要到时节了。”
桥本浩太一边引路走向停车场,一边回答道,“旅途还顺利吗?”
“嗯,伦敦那边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了。”上原俊司舒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还是回来的感觉好。”
两人走到停放在停车场的那辆黑色的奔驰w126轿车旁,桥本浩太熟练地将行李箱放入后备箱,然后为上原俊司拉开了后座车门。
上车后,桥本浩太平稳地启动引擎,驶离了成田机场,车子汇入车流,很快开上了东关东自动车道,然后转入首都高速湾岸线,向着东京港区的方向驶去。
窗外的景色从机场周边的开阔地带,逐渐变为工业区、仓库群,然后随着进入东京湾沿岸,可以看到远处的海景和密集的城市天际线。
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东京湾海面上,也为林立的高楼镀上了一层暖晖。
上原俊司靠在舒适的后座椅背上,目光掠过窗外飞逝的风景,似乎有些出神。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从随身的挎包里拿出一份在机场报刊亭购买的报纸和最新一期的《周刊文春》。
他先快速浏览了一下报纸上的财经和艺术版块,然后,目光落在了那本封面极具冲击力的《周刊文春》上。
封面赫然是近藤真彦与不同女性模糊但可辨的亲昵照片合集,以及醒目的标题。
上原俊司缓缓翻开杂志,仔细阅读着关于近藤真彦混乱私生活的详细报道,一篇篇,一页页,看着那些被点名的女艺人名字,看着杰尼斯事务所试图辩解却又苍白无力的声明。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唯有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了然。
当翻到杂志内页关于杰尼斯事务所紧急新闻发布会的简短报道,看到白波濑杰宣布近藤真彦“因身心健康原因,暂停活动三个月”时,上原俊司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了一抹冷冽的弧度。
他将杂志合上,随手放在一旁的座位上,目光再次投向窗外。
东京湾的景色在暮色中渐渐模糊,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如同繁星落地。
“暂停活动?”
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玛丽桑,这恐怕只是您需要面对的麻烦的开始,好好品尝一下,被自己精心培养的‘利刃’反噬的滋味吧。”
他的思绪似乎飘远了片刻,想起了那个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私下里却单纯又带着点倔强的身影——明菜,这一次,缠绕在你身边的乌云,该提前消散了。
桥本浩太从后视镜中注意到上原俊司似乎在思考,便保持了沉默,专心驾驶。
奔驰轿车平稳地行驶在高速路上,穿过长长的跨海大桥,最终从首都高湾岸线的芝浦出口驶出,进入了港区繁华的街区。
不多时,车子便抵达了位于白金台静谧住宅区内的葳蕤别馆,仿铜色的铸铁庭院门在夕阳余晖下显得沉稳而低调。
车子停稳,桥本浩太迅速下车,为上原俊司打开车门,然后从后备箱取出了行李箱。
“社长,您辛苦了,请好好休息。”
桥本浩太将行李箱提过来,恭敬地说道。
“谢谢,桥本桑,今天也辛苦你了,明天见。”
上原俊司接过行李箱,微笑着道谢。
“明天见,社长桑。”
桥本浩太微微鞠躬,目送上原俊司走向庭院大门,这才转身上车离去。
上原俊司掏出钥匙,插入锁孔,轻轻转动,打开了庭院的大门。
几乎是在门开的瞬间,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同闪电般从庭院深处的绿植后窜了出来,带着欢快的低吠声,直扑上原俊司。
几天没见,小白显得异常兴奋和亲热,它不停地用脑袋蹭着上原俊司的腿,粗壮的尾巴用力摇晃着,几乎要带起一阵风,口中发出“呜呜”的撒娇般的声音,仿佛在抱怨主人离家太久。
“小白,好了,好了,我回来了。”
上原俊司脸上露出了真切而温暖的笑容,他放下行李箱,蹲下身,用力揉了揉小白结实而温暖的脖颈和脑袋,感受着它皮毛下蓬勃的生命力,“想我了吧?嗯?在家有没有乖乖的?”
小白伸出舌头,亲昵地舔了舔他的手心,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依赖和喜悦。
安抚好激动的小白,上原俊司提着行李箱,推开主屋的玄关门。
玄关的灯光柔和亮起,还没等他换好拖鞋,一个小小的、黑色的身影便悄无声息地从客厅的地毯上爬起来,迈着优雅而略带警惕的猫步,走到玄关与客厅的交界处,停了下来。
它蹲坐在那里,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灯光下如同宝石,静静地打量着风尘仆仆归来的主人,尾巴尖轻轻卷动着,既不靠近,也不远离。
“喵洛梅,”上原俊司放轻了声音,带着笑意唤它的名字,“不认识我了吗?”
他换好拖鞋,没有立刻靠近,而是伸出手,做出一个邀请的姿态。
小黑猫歪着头看了他几秒,似乎在确认他的气味和声音。
终于,它像是放下了那点小小的戒备,“咪呜”一声细弱的叫声从喉咙里溢出,然后迈开步子,轻盈地走到上原俊司的脚边,用脑袋和身体开始蹭他的裤腿,发出满足的、细微的“呼噜”声。
上原俊司的心在这一刻彻底柔软下来,他再次蹲下身,用手轻柔地抚摸着喵洛梅光滑如缎的背毛,而喵洛梅则干脆躺倒在地,露出柔软的肚皮,发出更加响亮的呼噜声。
旅途的疲惫,外界纷扰的算计与风波,似乎都在这一刻,被家中这一狗一猫最纯粹自然的依赖与亲昵所驱散、融化。
温暖的灯光笼罩着玄关,映照着这静谧而美好的一刻,这里,是远离一切喧嚣与争斗的,只属于他和明菜的港湾。
他将行李箱放在一旁,索性在地板上坐了下来,陪着一猫一狗玩耍了起来,窗外,夜色彻底笼罩了白金台,而葳蕤别馆内,灯火温馨,宁静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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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对上一章的末尾进行了修改,在这一章重新进行了拓展描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