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华摇头:“粮车是随军走的,你看,每隔一段就有几辆,这说明他们的补给是跟着先锋军一起行动的,不是单独的后勤队。”
罗长风接话:“假设——敌军有中军和后军,那意味着,敌人总数至少是眼前这些的两倍以上。”
“我们放这些人过去,然后伏击中军或后军,就会面临被前后夹击的风险。”
“结果很可能是……我们三百万人全死在这儿,而敌军继续南下,冲进南越。”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再假设,敌军只有眼前这些。我们伏击成功,然后呢?”
“敌军在百乘时有上千万,现在只派三百万进攻南越?就算真是这样,我们打赢了,然后呢?剩下的部队继续去百乘支援?那我们不是白打了?”
林华听得头大,忍不住低声骂道:“靠,我怎么感觉你说了一堆废话?那到底打还是不打?”
罗长风不说话了。他扭头,看向赵云。
雪光映在那位将军的脸上。
赵云的脸被冻得有些发青,但眼神依旧清澈锐利。
他察觉到罗长风的目光,微微侧过脸。
“将军,”罗长风用气声说。
“您来做主吧。我们犹豫不决,怕耽误事。”
赵云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丝苦笑。
那笑容很短,很快就消失了。
“我一直以来……都是在保护主公,或者执行军令。”他低声说。
“很少独立指挥大军。我怕……决策失误。”
林华看着他,很认真地说:“以将军的判断——该不该打?”
赵云沉默了几息。
山下,联军的队伍还在缓慢移动。
阳光又偏斜了一些,山谷里的阴影更浓了。
风从山口灌进来,卷起雪沫,打在脸上生疼。
“该打。”赵云终于开口,声音很肯定。
“林将军已经在担心夜里会出事,那就避免这个结果——否则,真出事的话,晚上更没法行动。”
他顿了顿,继续说:“依我之见……先放这些人过去。如果在山口守半个时辰,还不见后续敌军进来,我们就动手。”
他抬起头,看向山谷出口的方向:“先堵死敌军退路。今天能杀多少,就杀多少。夜里的主要任务……就是别让他们跑掉。”
罗长风眼睛亮了:“将军说得有理!非常合适!那就打!不管后面还有没有人,先打了再说!”
他咬了咬牙:“如果敌军真有后军……我们还是会败。这三百万兄弟,怎么都是个死。”
“不如死得干脆一些,死得值一些——三百万换他们四百万,也算消耗了敌军兵力,给丞相那边减轻压力。”
林华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进肺里,让他打了个寒颤。
他看了看左右左,左右左点头;又看了看赵云,赵云也点头。
“行。”林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三点准备行动。到天黑还能打五个小时。听天由命吧。”
***
时间,忽然变得很慢。
每一息,都像被拉长了。
山下,联军的队伍还在移动,像一条不知疲倦的蠕虫。
山上,几百万双眼睛盯着,握着武器的手,指节捏得发白。
有人开始默数自己的心跳。
有人反复检查装备,尽管已经检查了无数遍。
有人闭上眼睛,又睁开,像在做最后的心理准备。
下午两点半。两点四十。
两点五十。
阳光彻底偏到西边,山谷里一半亮,一半暗。
风吹得更急了,卷起的雪沫像一层薄雾,在山道上空飘荡。
三点整。
林华从雪里慢慢爬起身,他抖掉身上的雪,掀开伪装布,露出下面冻得发僵的身体。
然后,他打开区域公告面板,迅速发布公告。
几息后,附近两里范围内的玩家,同时听到了那条公告。
【区域公告】:兄弟们,开战。堵死敌军前队、后队,封死道路。两侧弓箭、法术伺候。山崖处不要管,驻守路口山坡。将命令传达下去,速度执行。
声音刚落,赵云已经从雪窝里跃起。
他动作快得像一道闪电,白袍在风中展开,像一只突然惊醒的鹤。
“随本将——”他深吸一口气,声音炸开,在山谷间回荡。
“杀下去!”
“杀——!”
第一个响应的是罗长风。
他拔刀,从雪坡上一跃而下,身形在陡峭的山坡上几次借力,像一块滚落的岩石。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十个,第一百个……
仿佛雪地突然有了生命。
两侧山坡上,那些原本平整的雪面,忽然“活”了。
一个个黑色的人影从雪里钻出来,抖落伪装,露出下面的铠甲和武器。
灌木丛下,岩石后,雪窝里——到处都在往外冒人。
起初是几十个,几百个。
然后,是几千,几万。
最后,是几十万,上百万。
“杀——!”
“兄弟们!冲啊!”
“干死这些鬼佬!”
吼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汇成一片震耳欲聋的轰鸣。
那声音太突然,太密集,像一场毫无预兆的雪崩——不是真正的雪崩,是人崩。
山下,六国联军的玩家们,全都懵了。
最前面那个萨巴玩家,正仰头喝水,听见声音时手一抖,水囊掉在雪地上。
他抬起头,看见两侧山坡上涌下来的黑色潮水,眼睛瞪得滚圆。
“有……埋伏?”他喃喃,像在自言自语。
旁边的贵霜玩家也傻了,嘴巴张着,半天合不上。
“是东方人……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罗马玩家反应最快,一把拔出短剑,嘶声大喊:“战斗!准备战斗!还发什么愣!”
但更多人还在发愣。
他们看着那些从雪地里“长”出来的敌人,脑子里一片空白——这怎么可能?
雪地上明明没有痕迹!
这些人是怎么藏住的?藏了多久?
“蠢货!拿起你的剑!”有军官在吼。
可队伍太长了,命令传得慢。
前队的人想转身,后队的人还在往前挤。
狭窄的山道,瞬间乱成一团。
马匹受惊,嘶鸣着人立而起;辎重车堵在路上,进退不得;士兵们互相推搡,有人被挤下山崖,惨叫声被淹没在更大的喧嚣中。
而山上,黑色的人潮已经冲下来了。
像两股决堤的洪水,从两侧山坡倾泻而下,狠狠撞进山下的队伍里。
血,瞬间染红了雪地。
战斗,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