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蛞汛的话不能尽信,”勇敢面对生活的魏西正色道:“这张地图若是可信,这单生意还轮得到咱们做?”
“况且蛞汛所言有几处漏洞,只怕他自己都没想明白。”
连钩漌皱眉道:“那你的意思是......他是个诱饵?”
魏西摇头道:“我如何能知道?只是有几处说不大通。”
“一是那个海勇士赐福,他说的含糊,又说葵娾是根据指示去的骨礁海。倘若赐福对鲛人来说十分重要,这么些年,骨礁海早就被接到指示的鲛人用命填平了。”
“二是他的伤口不对劲,”魏西拿手比了比腰腹,“按照蛞汛的说法,他是为了拿到地图才受的伤。那伤口应该集中在手和小臂上,缘何腰腹处也有灼伤?”
秦枫赞同道:“你说的不错!而且看那块儿尾鳞,蛞汛对灵力的掌握相当不错。若只是普通的伤口,他自己也能治好!况且吞海宗与鼎辛门惯有往来,并非缺医少药的门派。”
“依我看,只怕伤了他的东西不简单,能把海底的鲛人烧成那个样子能是什么?”
“会不会是那座火山?”连钩漌突然道:“或许他曾经试图翻过那座海底火山去寻葵娾?”
“蛞汛能出去吗?”
连钩漌被秦枫这么一问有些噎住,眨了眨眼睛,旋即砸了下手,道:“葵娾都能出去!何况蛞汛?准是他偷偷溜了出去,受了伤被那些老鱼抓了个正着!”
轻叹一口气,魏西道:“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也要小心提防。且蛞汛实力并不突出,让他打头阵说不得生出多少事端。”
“还有,”魏西揉了揉眉头,“这地图是什么人画的?怎么就这么巧让蛞汛翻到了?”
魏西这么一说,蛞汛的故事变得漏洞百出。
秦枫的嘴角绷得直直的,看上去跟韩仙师一模一样;攥着剑柄的手指发白,却不知跟谁学的坏习惯。
见她这副模样,魏西连忙道:“不必逼蛞汛说出什么来,我想他大概也是不知情的。”
秦枫不满道:“这鱼也忒不老实,我们帮着他逃出来,反而惹上了麻烦!当真是晦气!”
连钩漌和秦枫都主张大刑伺候,势必要蛞汛吐出来点什么。魏西好说歹说,总算是让这两活祖宗不再纠结蛞汛这个倒霉鬼。
“我觉得骨礁海之凶险,未必仅仅是它本身。就连十娘子那样的人也要在里面掺和一脚,焉知有多少势力参与其中?”
秦枫沉吟片刻道:“十公主年纪并不大,虽然出手阔绰,到底势单力薄,要不然也不会花钱让咱们出手了。”
秦枫这话倒是让魏西更为警觉——骨礁海里有什么东西,居然让莒城一个势力单薄的公主跃跃欲试。
可想而知还有多少势力隐没在沉沉的黑水中。
“既然如此,我们不妨兵分两路,留下一人在镇上策应,余下两人进入骨礁海,双方时时通信,万一有意外发生,还有转圜的余地。”
魏西这个主意已经搁在肚子里好久了,如今才有瓜熟蒂落的条件。
其余两位一向听魏西的话,只是这次三人在留守的人选上出现了分歧。
魏西坚持自己带着连钩漌深入骨礁海。
秦枫则坚持自己同魏西一道前往骨礁海。
双方的论据居然都是秦枫实力高强。
魏西认为实力高强的秦枫应该留在鱼尾镇,这样才能保持有效的救援;
秦枫则认为正因为自己实力高强才应同魏西一道进入危机四伏的骨礁海。况且连钩漌尚未恢复,又是经不住水泡的,留在鱼尾镇更能发挥他的长处。
双方僵持不下,最后还是连钩漌出了个馊主意,让两人猜铜板的正反面,谁赢了听谁的。
要不然说魏西是倒霉蛋,输得毫无悬念。
顶着魏西杀人般的目光,连钩漌摸了摸鼻子,笑道:“这是天意,再说你俩真遇见什么事,拖的时间长一点,或许我能用【入画】把你俩救出来!”
魏西冷笑一声,显然是不大高兴,扭头出去忽悠......安顿鲛人去了。
“你小子悟性到底不差,”秦枫给自己倒了杯茶,低头看见浑浊的茶水,皱了下鼻子,“我都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本事?”
连钩漌翻了个老大的白眼,没好气道:“且不说我动了手脚你也看不出来,何况我真没动手脚。”
“你们俩人我都惹不起,还真就是你猜对了。”
却说魏西到了隔壁,不着痕迹的收了布娃娃,正要招呼蛞汛,便听见身后传来幽怨的声音。
“魏道友真是小心谨慎,还留下这么个玩意儿监视人。”
魏西扭头看见蛞汛直直立在浴桶里,腰腹处的灼烧痕迹依旧显眼,整尾鲛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呆滞。
“这也算不上监视,”魏西面不改色道:“兴许是我落在这儿的,你又怎么知道?”
蛞汛的脑袋向右偏了偏,漂亮的鱼鳍垂在肩膀上,原本有些透明的眼珠变得猩红,居然挤在右边,像是随时会掉出来一般,大片的眼白则朝向左边,十分可怖。
魏西的手搭在扳机上,看着明显不对劲的鲛人,眉头皱起,冷静道:“蛞汛?不对,海勇士?”
“蛞汛”发出了一种古怪的抽气声,好半天魏西才反应过来他是在笑。
“你倒是有胆色,不过‘海勇士’可不是吾的真名,这帮蠢货居然给吾安了这么个名头。”
魏西挑了下眉头,恭敬道:“前辈不妨告知一二,晚辈也好转达鲛人一族。”
“蛞汛”的眼珠动了动,右手臂僵硬的搭在浴桶边缘,“吾的名讳如今也鲜少有人知晓,有趣,有趣!”
“这身躯用着倒也合适,你觉得如何?”
魏西的眼睛扫过对方僵直的身体,平静道:“你喜欢就好。”
“蛞汛”讨了个没趣,也不恼,柔声道:“你这孩子也算有趣,让吾想起个故人。”
“吾很喜欢他,就把他留在了永远的海水里。但他很伤心,吾把月亮变成绿色的,允许他到礁石上赏月。”
说到这儿,“蛞汛”忽然停住了,一阵怪笑声后,又道:“你要去永恒的海?或许会见到他,谁知道呢?”
“孩子,我们打个赌,找到吾的名字,吾会给你比那块木头更强的力量。”
魏西心中大骇——这古怪东西居然知道【本我】的存在!
但魏西是何等人物,果决道:“寻到名字后晚辈如何告知前辈?”
“只要有海的地方,便有吾的存在,你只要在海里说出吾的名字,吾便会给你吾的馈赠。”
犹豫了一下,魏西试探道:“前辈,我是粗人,不喜欢赏月。”
“蛞汛”显然也没想到魏西会来这么一句,嘴角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看你自己,有些事只有天知道!”
似乎是被魏西吓到了,鲛人身体一软,瘫在了浴桶里。
跑掉了,被水溅了一身的魏西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