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鸿掠水波无痕,飞叶穿林鸟不惊。
天地老怪,步转莲花,踏着水面,连脚背都没弄湿,飞身过涧。
他虽背着一人,却身如柳絮,脚不沾地,踩着刚从树上飘落的几片落叶,瞬间来到千机老三面前,背对李世。
天地老怪将背上女子轻轻放下,对着竹屋大喊:
“不素老二,快出来救人......”
背上那女子,年方二八,静静地躺在地上,一张瓜子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一双曾盈满星辰的眼眸紧闭,仿佛将无尽的灵动与光彩都锁进了黑暗之中。
李世却有些失望,因为那女子绝不是他朝思暮想的沈梦。
那女子眉宇间有一个小小的金色印记,或似一片将落未落的枫叶,又似一簇将燃未燃的火焰,更显神秘。
竹屋没有丝毫回应。
“嗨,我说你呀......”
千机老三见天地老怪仍是没有睁眼,急得又吐了一口血。
“老怪物,你也不看看,不素老道还在不在家?敌人都打到我们面前来了呀。”
天地老怪这才察觉到千机老三倒在地上,听声音,受伤颇重。
他身形微动,一步踏出,手已搭住千机老三脉门。
“老三,是谁把你伤成这样?老二呢?哦,等等......”
天地老怪心细如发,微微侧耳,便已发觉身后有人。
他鼻中猛嗅几下,大吃一惊。
“怎么?这个人还活着?”
千机老三连连点头,手指李世:
“没错,老大,就是这个后生。他将我和不素老道一起打伤,还吃了血凝果,毁了血凝株......我和你打赌,他定是北派遣来的奸细......”
天地老怪举手,制止千机老三继续说下去,缓缓转身。
“中了‘上天入地’,居然不死?吃了血凝果,还能活着?他真命大。北派还能请到这样的高手?”
他一边转身,一边说话,话音刚落,正好面对李世。
又见谷口这个老人,李世已明显感受到,同刚才面对不素道人与千机老三时,不一样的压力。
他还不愿与天地老怪直接冲突,平静地答道:
“晚辈和北派毫无关联。来此本无恶意,只诚心问路,他们两人却一心想要取我性命,怪不得晚辈出手自保......晚辈......”
天地老怪仰天长叹一声,打断了李世言语。
“嘿......出手自保......你盗走补天石,害得圣女旧病复发在先;你偷吃血凝果,放任强敌来犯在后,就算不是北边派来的奸细,老夫也饶不了你。”
他双臂平伸,双掌大开大合,再不给李世解释的机会,一声大喝:
“这一次,看你还能不能从我的天地神功中活下来?”
“开天辟地”。
两道掌风,金光乍现,携风雷之势,直劈李世。
这两掌,纳混沌于万象,破鸿蒙于方寸,威力较先前那道旋风,的确不可同日而语。
天地老怪出手,再不留情。
“轰隆隆”。
一声巨响。
风撞气墙,摧枯拉朽,推着李世不断后移,眼看就要落入水中。
李世见识过天地老怪的厉害,情知不能大意,已运起全部功力,抵御掌风,却仍是无法化解。
粗壮的铁索,将李世勒得满脸通红。
被气浪抽离的空气,令李世几近窒息。
“这老人功力怎么如此强劲?我苦于无法闪避,只能硬接,却为何这般难受?我还能怎么办?”
李世脑中突然跳出“硬接”二字,不由得灵光一闪。
“我为什么要硬接他的掌力?昔日我在点苍擂台比武时,‘风花雪月’四剑的合力一击,也是威力无穷,我使出‘八卦风云四象剑’中的一招‘玄龟抱钟’,将剑气引向空中,方始化解。此番我就算被石床锁着,手脚不能动,怎么就忘了我的剑招呢?”
心念及此,李世收敛真气,回想起当时易春秋传授“八卦风云四象剑”时,最后同他说的一番话:“天地万物,气象万千,皆能为这套剑法所御。沧海桑田,时过境迁,皆能随这套剑法所演。”
“好,我何不将抵御真气卸掉,试上一试?”
李世心中默念:
“势临霄汉,飞禽伏藏,退位龟守,剑能屈伸。”
他不再运功与那两道掌风相抗,反而另辟蹊径,真气流转,以退为进,以柔克刚,终于在手中无剑之时,使出了那招“龟剑守势,剑意万夫莫敌”。
一道旋风,拔地而起。
满地落叶,飞舞冲天。
李世终于不再后退,反而逆风前行,慢慢向天地老怪靠近。
天地老怪原以为,使出惊世骇俗的天地神功中最具威力的一招“开天辟地”,就算不把李世劈成两半,也能将他打落水中,却不料双掌压力骤然变大,李世居然不退反进,毫发无伤。
他一生毙敌无数,还第一次遇到了不怕“天地神功”之人。
“这后生先前能两次死里逃生,定非泛泛,我可不能再轻敌了。”
他双袖无风自展,瞬间撤掌,往后退了三步。
风暴骤停,风平浪静。
“好后生,你刚才在我的掌风中,不争其锋,不逆其势,以真气将掌风引向空中,以巧取胜,还是十年来,逼我用近战功夫的第一人了。”
说这话时,天地老怪缓缓睁眼,如两道精光,直射李世。
李世也见老人睁眼,心中“咯噔”一下。
“原来这老人不是瞎子,他睁眼一定比闭眼更加厉害。”
躺在地上的千机老三抚掌大笑:
“哈哈哈,好了......好了......老大终于肯睁眼了,这北派奸细一定没命了。”
天地老怪慢慢挽起袖子,露出他精瘦的手臂。
“老夫许久不曾窥看尘世,没想到竟有如此厉害的后生,我倒要看看,你长什么样子。”
他见李世生的俊朗,眉宇间气宇不凡,连连摇头。
“样貌如此好的后生,马上就要死了,真是可惜。”
湿漉漉的不素道人被巨犬“玄戬”拖上岸边,也瞧清了这一幕,连忙开口吟诗,为天地老怪造势助威:
“吞吐天地英雄气,席卷八荒六合尘,此战功呈青史铸,不叫敌首见晨曦。”
李世心道:
“这三人,全都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取我性命,根本不听我解释,看起来,我必须将他们全都制服,才能离开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