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废弃纺织厂那个邪阵被我们暴力拆迁后,空气中残留的焦糊和阴邪气味,像是一道无声的警钟,在我们心头疯狂敲响。时间,成了最奢侈的东西。
我们马不停蹄,根据城隍爷提供的“红点地图”,如同救火队员般扑向下一个可疑地点——一座位于城南,据说抗战时期死过不少人,后来一直闹鬼荒废,连开发商都不敢接盘的老剧场。
夜色下的老剧场,像一头趴伏在城市边缘的垂死巨兽,巴洛克式的残破穹顶在稀薄的月光下勾勒出诡异的轮廓,斑驳的外墙上爬满了枯死的藤蔓。还没靠近,一股混合着陈旧灰尘、腐朽木质和浓郁不化怨念的气息就扑面而来,比城西那个工厂更甚。
“好家伙,这地方……阴气都浓得快滴出水了!”大宝咂咂嘴,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肩膀,土黄色的光芒在体表若隐若现,进入了战斗状态。
大毅眉头紧锁,即便没有罗盘,他那金属性的直觉也能感受到此地磁场扭曲得如同乱麻:“金能断,也能感其锋锐。这里的‘锋锐’不是兵戈之气,是无数怨念纠缠撕裂形成的无形之刃,伤人魂魄。”
小霞指尖已经夹上了几张湛蓝色的“清心辟邪符”,符纸无风自动,显示出周围能量场的极度不安。“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此地的怨气如同死水,淤积、发酵,已经成了滋生邪祟的温床。大家小心,这里的‘东西’可能比厂区那些更凶。”
婉儿默默地从药包里拿出几片散发着清凉气息的叶片让我们含在舌下,又撒出一些淡黄色的药粉在我们周围,形成一个小小的净化区域。“草木虽枯,地脉未绝。此地怨气虽重,但地底深处尚存一丝微弱的生机流转,只是被死死压制了。岳丝罗选的地方,都是这种怨气沉淀、生机将绝未绝的凶地,方便他抽取转化。”
我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压下因之前强行窥探和催动阎君令而带来的疲惫感,再次将令牌握在手中。“老规矩,我先用阎君令探路,拔了这鬼地方的‘眼睛’和‘爪牙’。”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我更加熟练。心神沉入阎君令,幽光扫过,老剧场那布满蛛网和破败座椅的内部景象再次发生变化——果然,在舞台的正中央,一个同样由暗红线条勾勒,但规模更大、符文更加复杂的邪阵赫然在目!阵法周围,游荡着不下二十只身形凝实、眼中红光更盛、甚至隐约能看出生前衣着(多是旧时代服饰)的厉鬼!它们像是被拴在阵法周围的恶犬,守卫着这个重要的能量节点。
“数量更多,质量也更高。”我低声道,“而且,这个阵法……似乎还多了点别的东西。”
在阎君令的视野下,我能看到这个阵法不仅向上(核心法阵)输送着被提炼过的阳寿精华与怨气,其本身还在缓慢地、如同呼吸般,从剧场的地底、从那些破败的座椅墙壁中,抽取着沉淀了数十上百年的陈旧怨念!这些陈年老怨,如同给燃料添加了助燃剂,让输送出去的能量更加暴戾、更加精纯!
“他不仅在收集新的怨气,还在挖掘、利用这些历史遗留的‘怨念矿藏’!”我心头骇然,“他要凝聚的怨煞,绝非仅仅依靠那一百零八个新魂!”
就在我们观察之际,舞台上的厉鬼似乎察觉到了生人的气息和阎君令那令它们本能恐惧的力量,齐齐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化作一道道黑烟,朝着我们藏身的大门处扑来!
“被发现了!准备战斗!”我低喝一声,收起探查,阎君令光芒一转,准备迎敌。
然而,这一次的战斗,远比上一次艰难。
这些老剧场滋生的厉鬼,不仅怨气更重,而且似乎保留了些许生前的狡黠和战斗本能。它们不再是无脑冲锋,而是懂得利用剧场复杂的地形,从天花板的破洞、从座椅的阴影里、甚至从舞台的机关暗道中发起突袭。攻击也更加刁钻,带着一种腐蚀心智的阴冷力量。
“他娘的!这帮老鬼成精了!”大宝怒吼着,一拳将一只从头顶扑下的厉鬼砸飞,那鬼东西却在半空化作黑烟,又从另一侧的阴影里凝聚出来。
大毅匕首如电,每一次挥出都能精准地削散一道鬼影,但对方的数量太多,再生速度也快,让他有些疲于应付。
小霞的冰棱和符咒限制了大部分厉鬼的行动,但总有几个特别狡猾的能绕过她的封锁。
婉儿更是忙碌,银针和药粉齐飞,不仅要治疗伙伴们被阴气侵蚀的伤势,还要时不时驱散试图影响我们神智的怨念低语。
我操控着混沌之力,时而将扑来的厉鬼搅得能量紊乱,时而干扰它们之间的配合,成了战场上的最佳搅屎棍(自认为)。但我也能感觉到,这个环境对我的混沌之力隐隐有种排斥,仿佛此地沉淀的、相对“纯粹”的怨念,对我这种更加“无序”的力量并不友好。
一番苦战,足足持续了半个多小时,我们才堪堪将这些难缠的老鬼清理干净,个个累得气喘吁吁,身上或多或少都挂了彩,婉儿的药粉消耗巨大。
来不及休息,我们立刻冲向舞台中央的邪阵。
这个阵法比城西那个更加复杂,核心处除了有阴兵残骸(看来各地城隍都没少吃亏),还镶嵌着几块漆黑的、不断散发着负面情绪的骨头,像是某种邪法祭炼过的法器。
“阎君令!破邪!”我再次催动令牌,引动幽冥正气轰击法阵。
剧烈的能量冲突再次爆发,暗红光芒疯狂挣扎,甚至引动了整个老剧场残留的怨念共鸣,无数模糊的、穿着旧时服装的虚影在四周浮现、哀嚎,仿佛在控诉着什么,又像是在为这邪阵提供最后的力量。
最终,在一声更加响亮的破碎声中,这个更大的邪阵也化为乌有,只留下一个更大的焦坑和弥漫的、带着历史尘埃味道的阴冷气息。
连续摧毁两个节点,我明显感觉到手中的阎君令光芒黯淡了几分,显然连续催动对其力量消耗不小。我自身的混沌之力也消耗颇大,一阵阵虚弱感传来。
“这样下去不行。”我喘着粗气,靠着布满灰尘的舞台边缘坐下,“节点太多,我们一个个拆过去,别说七天,就是七十天也拆不完!而且,每摧毁一个,岳丝罗肯定都能感应到,他一定会加快最后一步的行动!”
大毅擦着汗,脸色凝重:“没错。我们必须搞清楚他那个核心法阵的具体位置和启动条件。仅仅是凑齐一百零八个祭品和怨气,恐怕还不够。如此逆天之举,必有特定的时机或者媒介!”
小霞看着手中因为连续施法而有些暗淡的符纸,若有所思:“水有源,树有根。他凝聚如此庞大的怨煞,不可能凭空进行。一定有一个‘容器’,或者一个‘引子’。”
婉儿调理着自身气息,轻声道:“古籍有载,凡逆天改命、凝聚至邪之力,多需借助天地异象,或极阴之时,或星象移位之刻……”
她的话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我脑海中因疲惫而有些混沌的思绪!
天地异象?极阴之时?
我猛地抬头,看向剧场破败穹顶外那轮仿佛蒙着一层血光的、略显诡异的月亮。
“今天是农历几号?”我急声问道。
大毅愣了一下,迅速掐指推算:“农历七月十四……子时刚过,现在是七月十五,凌晨!”
七月十五!中元节!鬼门大开,一年之中阴气最盛的时刻!
而按照岳丝罗的进度,他只需要最后一个祭品!他完全有可能就在今晚,趁着中元节天地阴气达到顶峰的时刻,启动最终法阵,完成那怨煞凝聚的最后一步!
“最后一个祭品……他一定会挑选一个命格极其特殊,能在中元节这个节点,将他之前收集的所有怨煞之力彻底引爆、升华的人!”我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我们必须立刻找到这个可能的祭品,或者,直接去核心法阵阻止他!”
然而,城北荒山范围依然太大,最后一个祭品更是无从找起。
就在我们焦急万分,几乎陷入绝望之际,我手中的阎君令,忽然毫无征兆地轻微震动起来,一股微弱但极其精纯的、带着平等王气息的意念传入我的脑海。
那是一道简短的信息,包含了一个精确的坐标,以及一个名字。
坐标,直指城北荒山深处某个具体山谷!
而那个名字,却像是一把冰冷的匕首,瞬间刺穿了我的心脏——
李幺幺。
岳丝罗选定的,最后一个,也是最关键的祭品……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