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保媒
等到送走了贾珍一行人，尤老娘和尤二姐还有尤三姐在一块做着针线活计，尤老娘提起贾珍要给她姐妹二人保媒的事情，尤二姐和尤三姐听了这话，心里俱是一惊。
尤二姐当即就红了脸，一颗心胡乱蹦跶，想要开口问，又羞得不知从哪问起。尤三姐则是停下了手里的活，一双眉毛微蹙，随后开口问道：“是哪家的公子？”
尤老娘说道：“就是席上那个唱小生的还有他义弟，你们姐夫倒是很看好他们两个，我看着差点意思，你两个要是不满意，我也好去说嘴。”
尤二姐和尤三姐一听是柳湘莲和李享，当即瞪大了眼睛对视了一眼，随后又各自低下头去，满怀心事地做着活计。
夜晚，尤二姐和尤三姐躺在床上，既不安睡，也不说话。
半晌，尤二姐方说道：“妹妹，你心里属意那柳公子，为什么不跟母亲说呢？论理，我比你大，若是母亲和姐夫私下商定了，把我许给柳公子，把你许给李公子，岂不两误？”
尤三姐听到尤二姐这话，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道：“姐姐糊涂！哪里能有这样遂心如意的事情？”
尤二姐闻言，起身单手撑面道：“这话怎么说？”
尤三姐愤道：“姐夫和他那王八羔子平日里看我们姐妹的眼神你也是知道的，有事没事寻个由头就拿着几个臭钱来我们家显摆，那两个现世宝对我们打着什么主意姐姐难道不知道？若不是每次都有大姐在中间横着，早把我们姐俩拉去当粉头陪酒取乐了，哪里就这么体贴起来，要给我们保媒？”
“这？”尤二姐听到妹妹这话，咬了咬嘴唇，不知该如何想，婚姻大事终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们是半点做不得主的。
尤三姐又道：“那柳湘莲和他那义弟虽生了一副好皮囊，可品性到底怎样也难说，何况是跟那府里的人有来往的，若是他俩都是个下流没刚性的，只怕把我们姐妹俩嫁过去是假，帮那对现世宝养着情人是真。”
尤二姐听到这话，当即倒吸了一口凉气，手抚着胸口道:“妹妹可是太多心了？”
“我倒希望是我太多心了。”尤三姐转过身来，看着尤二姐道，“可若不是我多心呢？难道咱姐俩就这么任凭他们用这等手段玷污了去？我才不嫁这样的剩王八！”
与此同时，柳湘莲和李享已经跟着赖尚荣看完了房子，现在正在回家的路上，二人都时不时觉得背后寒浸浸的，忍不住打起喷嚏来。
“二弟，那房子你还要么？”柳湘莲问道。
说起这房子，李享看过之后只觉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确如赖尚荣所说，占地面积确实很宽广，足有一亩，但是那房子真称不上是房子，黄土垒的墙满是裂痕，只怕再来一场大雨就全垮了，房子质量就更不用提了，就是一堆房样子的烂木头，压根没法住人，若是买下来，根本谈不上装修二字，全都得推平重来。
至于为何李享会觉得弃之可惜，主要还是那块地看起来不错，四周相对平坦，附近还有一条小河，屋前还有两个大池子，将来规划的空间很大。
故而李享也没给赖尚荣个准信，只说再考虑考虑便回来了。
李享没有回答柳湘莲的问题，转而问道：“话说，大哥，你和那贾珍关系很好么？”
柳湘莲笑道：“倒也不是，我们都是国公之后，又是同辈子弟，大家都互相认识，他现在是贾家东府里头主事的，又是贾家族长，倒与我们极少往来了，只逢年过节的会碰上一两面，偶尔也会叫我去串两出戏。”
等李享和柳湘莲回到家中已是深夜了，巧玉今日和杨瑄学着做了两道菜，放在锅里热着就等他二人回来尝尝，谁成想李享刚到家洗了把脸便又要出门。
巧玉拉住李享胳膊道：“二哥这么晚了去哪里？先尝一口再走嘛。”
李享一边整理东西一边说道：“我要去一趟司乐署。”
“司乐署?”巧玉听到这三个字，略带埋怨地看了一眼柳湘莲，又回过头对着李享说道，“你又要去那种地方？”
柳湘莲一听也脸上抽搐了一下，心道，巧玉是怎么知道司乐署是什么地方的？想到这里柳湘莲看向了正准备去烧水的杨瑄。
不过事实上并非杨瑄告诉的巧玉，作为一个妇道人家，杨瑄只耐心地教巧玉针线和厨艺，很有分寸。
“不是的。”李享看巧玉一脸不满的样子，解释道，“那里有位病人，我今天得去看看她的情况。”
“哦...”巧玉有些不情愿地松开了李享的胳膊，随后转身夹了一块回锅肉送到李享嘴边道，“好歹尝一口再去，我做了很久的。”
李享一口吞掉筷子上的肉，比了个大拇指就直奔司乐署而去。
来到司乐署，李享居然又在这里碰到了韩彦。
李享看着韩彦道：“哟，韩大哥身体不错啊？天天来？”
韩彦见李享来了，像是等了很久一样，立刻拉着他道：“李兄弟快别取笑我了，我是来看那位宁莺姑娘的，对于李兄弟的药对梅毒有无奇效，在下也很感兴趣。”
李享闻言，先是一愣，随后笑道：“那你怎么不去？”
韩彦双手一摊道：“我见不着若音姑娘，怎么去？”
“走着去不就行了？”李享说完径直往宁莺的房间走去，韩彦虽觉得这样有些无礼，但还是跟了过去。
来到房间门口，李享轻轻推开门，随后便听见一声脆响，只见宁莺此刻正伸手向着床头柜，而在床头柜的下方，一只茶杯摔得稀碎，茶水散了一地。
“姐姐莫动，我来。”李享说着上前倒了一杯茶，送到了宁莺嘴边。
宁莺此刻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李享和其身后眼睛瞪得大大的韩彦，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有两个男人闯进了自己的房间。
“你是？”宁莺一脸疑惑地看着李享，说道，“我记得你的声音，你是帮我治病的大夫。”
李享点了点头道：“你先喝口水吧。”
韩彦端过烛台，在宁莺的脸旁照着，摇着头道：“不可思议！”
宁莺在李享的照顾下喝了一口茶，然后艰难地说道：“谢谢你，帮我治病，这么晚了，还来看我。”
李享听着宁莺这慢条斯理的语气，眼睛里尽量堆砌着温柔，问道：“姐姐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好一些？”
身后的韩彦忍不住内心的震惊，插嘴道：“这还用问，明显好很多了啊。”
宁莺看着韩彦夸张的表情，微笑着点了点头，伸出手摸着自己的脸道：“总感觉，脓包少了很多，身子也没那么沉重了，很久没有这样，轻松些了。”
李享又问道：“我给若音姐姐的药，你可有按时吃？”
宁莺点了点头道：“妹妹今天都打发我吃了，谢谢你，大夫，只是我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你了，就算是……我的病也不允许了。”
李享忙道：“姐姐不要想那么多，静养身体是最要紧的。”
宁莺摇了摇头道：“我原以为我这病，只能是挨日子罢了，是大夫你让我清醒了这两天，我知道那药不简单，可惜我已经没有什么体己了。”
韩彦看着气色和皮肤状态明显大好的宁莺，长叹了一口气道：“这就是青霉素的奇妙之处吗？”
李享点了点头道：“没错，只要青霉素能研制出来，便能够彻底将梅毒击溃。”
韩彦点着头放下了烛台道：“真是了不起，我会把这件事告诉大家的，大家知道之后肯定会更有干劲。”
李享让宁莺好生睡下，又帮她注射了一针抗感染针剂。
宁莺看着针管里的液体注入自己体内，觉得有些恐怖，问道：“就是它救了我吗？”
李享点头道：“嗯，这种药我们称之为抗生素，我们在研制的青霉素也是抗生素的一种，只要青霉素研制出来了，就不会再有人被梅毒所害了，不，不仅是梅毒，很多疾病都会治愈。”
“不会被梅毒所害？”宁莺听到这里，心里顿觉一阵酸涩，不经意间泪水已自眼角滑落，双手合十道，“太好了……我真的很怕，妹妹有一天也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
打完针，李享也做不了更多，嘱咐宁莺好好休息，不要劳神以后就和韩彦离开了房间。
出了门，韩彦拱手叹道：“李兄弟真乃神人啊，看宁姑娘这样子，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但见李享还是愁眉不展，韩彦道：“李兄弟怎么了？宁姑娘这不是明显好转了么？”
李享摇了摇头道：“但是梅毒带来的脏器和神经损伤是不可逆的，宁莺姐姐被梅毒侵害太久，身体已经千疮百孔了，她……注定是……”
韩彦闻言，也只得叹了一口气道：“这事各尽其力罢了，走吧。”
二人结伴离开了司乐署，各回各家。
次日，韩彦便将自己亲眼见到青霉素对梅毒的疗效在太医院大肆宣扬了一番。
由于太医院俱是男子，一听到这话可就不困了，收集青霉的劲头又强了不少，又过了几天，众人齐心协力之下，大冬天的，竟然还真凑了不少青霉来。
一位御医看着满屋子的青霉，叹道：“没想到这青霉素竟真有如此奇效，虽有张老先生提案，但先前老夫依旧有所怀疑，现在听韩医士也这么说，那就没得假了。”
南明也拈着胡子道：“老师的话我倒半点不曾怀疑过，只是这李公子居然能屈身为一身患霉疮的歌女诊治，如此气量心胸，实在令人敬佩。”
又有一御医道：“天下男女苦这淫秽之病久已，就连历朝历代，帝王将相，都有不少殁于此症的，青楼烟花地更是这等疾病泛滥之处，医好了这些游女歌姬，也算是从追根溯源地解决问题了，所谓防烛火之患于未燃，医道亦是如此。”
众太医闻言，均点头称是，南明招手吩咐韩彦道：“你明天去请李公子进来，我已经等不及想知道接下来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