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语气极尽阴阳怪气，见宋淮之始终神色淡淡，他越发变本加厉。
“够了。”宋淮之面无表情出声道。
整个人身上的情绪看起来很淡，没有男人想看到的暴怒或者失措，仿佛失态这个词永远和他挂不上钩。
男人面色一僵，正想再说点什么，就见宋淮之冷然启唇：“靖芜，哥什么的，就不必再喊了。”
没等男人反应，他又添了一句：“从你屠杀白虎满族那一刻起，你这句哥，我就已经受不起了。”
宋淮之几句话一出来，方才还嚣张至极的男人一下子就哑火了，脸上神色莫辨，恼羞成怒和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交杂，变成了一个有点扭曲的表情。
双方静静地对峙了一会儿，男人似乎终于重新找回了声音。
“呵……”
“品德高尚的人就是不一样啊……你能坦然赴死，我不能，能找到方法活下来，谁想死？”
“如今这个世道，人族发展至鼎盛，成了世界主宰，你甘心吗？曾经上界何等风光？人族算什么？不过就是一群一捏就死的蝼蚁罢了！你就让他们这样骑在你头上？”
“炓哥……不，宋淮之，宋局长！别天真了！何必自降身段去给那些蝼蚁做事？不如和我一起吧！咱们一起让灵脉复苏，掀翻这个世道！大家仍旧和以前那样兄弟相处！”
靖芜越说越激动，眸色中已经带上了癫狂的色彩，肢体动作越来越大，仿佛以往妖兽界的鼎盛场景即将在他面前重现。
有风卷过山顶，带来了一点盛夏的热烈。
今天的长白山安静至极，宋淮之已经提前和上面打过招呼，长白景区今日关闭。
男人自顾自地说着什么，对面俩人却一个比一个安静，一点接他话的打算都没有。
再激情的演讲若无人应和捧场，剩下的便只有尴尬。
意识到宋淮之根本对他所描绘的美好蓝图毫无兴趣，靖芜的游说戛然而止，面容冰冷地盯着他们看。
好似方才那个状似疯癫的人不是他一样。
见他停下来了，一直冷眼看着他展望未来的宋淮之突然抬起手给他鼓了鼓掌：“好一个兄弟相处，我倒想问问你，你曾经那几个肝胆相照的兄弟，现在在哪里？”
宋淮之冷不丁抛出来的这个问题似乎完全出乎了男人的意料，对方脸上的冷冽再也挂不住，有种被戳破了卑劣面具的羞恼。
“怎么？说不出来了？”宋淮之好整以暇地看了他好一会儿，见对方闭口不言，他不紧不慢地又刺了一句。
“你……！”靖芜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脸色涨得通红，仿佛下一刻就准备暴起伤人。
对于男人的窘怒，宋淮之只当看不见，在对方明显想要逃避这个问题的表现下，问出了最诛心的一句话：“是你找不到，还是他们……也都被你杀了？”
屠戮白虎满门，是因为他们跟你没交情，甚至曾经在你面前端着高高在上的姿态，那你的那几个兄弟呢？
他们做错过什么要遭到拜把子兄弟的背刺，以至于在天罚真正降临之前，就已经命丧在最亲近之人的手里。
宋淮之都不需要问，就知道对方是抱着什么心态下这种狠手的。
旧天道陷落之际，盛极一时的妖兽界一夕崩溃。
大家引以为傲的灵力在迅速消散，小家族一个接一个的覆灭。
靖芜贪生怕死，白虎一族的灵肉确实可以让他在天罚之下多维持一段时间，但那远远不够。
他单枪匹马，本想喊上几个兄弟与自己共同执行这个损人利己的计划。
但他转念一想，除了比较独的白虎家族，其他家族大多团结，他们这边就几个人，真的有胜算吗？
还不如……
对最信任自己的人下手……
最后一个字的话音落下，宋淮之身上的气势已经铺天盖地地展开，压得站在他身旁的夏桐有点呼吸困难。
男人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许久，他才低低地说了一句：“这些事就不必再提了。”
“我只问一句，你今日来，是下定决心要阻我是吗？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靖芜方才跟他们夹枪带棒寒暄的时候好歹有点笑模样，这会儿那种虚情假意的嬉皮笑脸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唯余阴毒和狠戾。
宋淮之没有说话，但脸上的表情足以说明一切。
“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要战，便来战！”
话音刚落，一头形似老虎、背生双翼的妖兽已经现出了原形。
妖兽仰头朝天无声地做了一个引颈嘶吼的动作，长长的尾巴在身后一甩，地上就多了一个巨大的深坑，灰尘和土石碎块扬了一地。
正是四凶之一的穷奇。
四凶兽不管是在人界还是妖兽界，声名一直都很狼藉。
其余神兽大多都看不上他们，也鲜少与他们往来。
宋淮之年少轻狂时偏不服这种世俗的眼光，铁了心要和他们做朋友。
凭着一骑绝尘的实力，他硬生生把四大凶兽都打服了，得了他们恭恭敬敬的一句炓哥。
之后，在他的管教下，这几个家伙都有所收敛，不再到处为非作歹。
也就饕餮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馋和食欲，时不时就跑去这里啃啃那里啃啃，其他三个都已经走在改邪归正的道路上了。
宋淮之向来最不喜欢做给别人贴标签、记刻板印象这种事儿，但穷奇的这种行径，却让他不得不相信，凶兽就是凶兽。
性情凶狠，不忠不信，穷奇果真是死性不改。
眼瞅着穷奇已经做出了攻击的动作，夏桐急了。
他们脚下摆的这个法阵，不过是最不抱希望的一个plan A，穷奇再不济也是出了名的凶兽，他们谁都不觉得对方会蠢到这个程度。
这个法阵的最大作用不过是用来迷惑对方的，让靖芜以为他们只来得及做这种准备。
而plan b，才是他们真正想要执行的，只不过要等到今晚子时才能动手，否则老宋也不会在这里和对方费什么口舌。
现在对话崩了，时间也拖不下去了。
夏桐不着痕迹地微微侧头看了宋淮之一眼，就见他将右手背在身后打了个手势——四指并拢，与拇指相抵，圈成了一个“o”。
是异管局出任务时常用的手势，意味着周旋、尽力拖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