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知道那些药材里有毒药的一瞬间，商策心的确是沉下了不少，心里也难免添上了几分慌乱。
但也仅仅是一瞬间而已，他很快就恢复了冷静。
“我大概是闻到了。”他稍稍仰头，距离随着动作被减短，换做以往他肯定是要躲开的，但现在他却主动凑了上去。
他感觉到自己的鼻尖蹭上了南乔，脸红了下，但位置却没有丝毫挪动：“但应该…没什么大事。”
“对吗？”商策根据南乔的反应猜测道。
如果真的有什么事的话，南乔应该不会这么悠闲的来教训自己吧。
这么想似乎有些奇怪。毕竟，真的论起来，其实两个人也认识没有多久，也没有什么利益牵扯，就算自己一时没注意吸入了什么毒药，南乔应该也不会太在意才对。
可又莫名的，商策自己都摸不清这种感觉到底来源于何处，他总觉得南乔对于他的安危，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在意的。
“这么说也没错。”南乔也不躲避他突如其来的亲近，扯着唇笑了声，笑意却不达眼底，“将军运气真好。”
“若是将军的手在往上摸几个格子，或者再往下摸一个…”而且又是她不在的情况下，“呵。”
南乔的话在此停住，一声嗤笑，把所有她想表达的意思都包含了进去，不言而喻。
商策的嘴唇张合几下，又一次哑口无言了。
沉默良久，他才吞了下口水，牵动着有些干涩的喉咙开口为自己争辩，虽然这话说的，他一点底气都没有：“但是没有…你说的都没有发生。”
就如她说的那样，他很幸运的躲过了那些致命的毒药。
那后果，自然也是不存在的。
南乔低着头定定地凝了他许久。
商策的纤长的睫毛在她有如实质的目光中不安的颤动着。
“算了。”最终，还是南乔让了步。叹了口气，她自己现在的情绪也不好，不太适合继续和他说下去。
至于商策，他倒是没有什么梗着脖子非得不认错的意思，就像刚才他把药材打翻了，他认错其实也是很干脆的，态度也积极。
但现在，当他知道南乔生气，不是因为他擅自进入了药房，也不是因为他打翻了药材，更不是因为他刚才受罚时的躲避…而只是因为担心他的安危时，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当然这一点南乔其实没说，可商策又不是傻子，她现在问的这几句，已经完全足以表明她的意思了。
可是，南乔对自己，有这么在乎吗？
脑子里有点乱，心窝处也有些怪怪的。有一点酸，有一点热，依偎在此处的那颗心脏也乱了以往的安稳节奏，左摇右晃，在胸膛里冲撞个不停。
商策一时间难以形容自己内心的感受，也琢磨不透自己是什么想法，所以做出应对时，也就下意识的选择了最简单的那个——逃避。哪怕他也清楚，这其实不是什么好方法。
“将军去休息吧。”南乔松开对商策的桎梏，抬手揉了揉自己有些酸涩的眉心，微阖起眸子，“我也有些累了。”
一回来就看着人站在药材堆里，身上还带着毒药味，确实还挺吓人的。
“南乔…”
商策敏锐地觉察到了她语气中的那缕疲惫，忍不住开口叫了她一声，蓦地有些慌。
“行了，我送你回房间。”南乔还记得商策是第一次来她这边，让他自己出去免不了得有磕碰。
她摆摆手打断他的话，然后就要下床去去抱他。
商策却一把抓住她的手，制止了她。
他其实是想抓袖子的，但因为看不见，准头实在是难以保证，一下子用力过猛，就直接把南乔的手拢入了掌中。
皮肤接触的一刹那，商策的手微不可察的颤了下，可犹豫不到一秒，还是握紧了。
“南乔，我不是那个意思。”
南乔轻轻抽了抽手，商策握得紧，她竟然没抽出来，也就干脆不动了，安静地等待着他的下一句。
“我只是…”商策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唇，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对不起。”
最后只有这苍白又无力的一句。
“这话你刚才就说过了。”南乔垂眸睨着商策的面容，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我也罚过了。”
“就当这件事过去了吧。”
“如果没有其他的，将军还是先回房间吧。”
商策觉得这话似乎有点凉，仿佛冬季边塞冷冽的寒风一样，让他的心也跟着冷了下。
可一句话而已，最多也就有声调的高低，哪来的温度？
商策被南乔稳稳当当的抱回了房间，身体靠到柔软的被面上的那一刻，商策都还在琢磨这个问题。
南乔转身的那一刻，他下意识伸手去抓，却只摸到了擦过指尖的柔滑布料。像是擦肩而过的一缕风，完全没有握住的可能。
脚步渐渐远去，商策默默把手收回来，缓缓垂眸，眸子里空洞的迷茫又增加几分。
还有…其他的问题。
南乔回来的时间其实不算特别晚，但经历了刚才那一片折腾，又去把药房把一地的狼藉收拾好之后，时间便又一次来到了晚上。
月亮悬挂在空中，天色尚未完全黑下，它只有一点隐隐的身形，与太阳各执一方。
而吃过饭后，这一轮月便彻底成为了天空的主宰，清冷银辉倾泻而下，给大地镀上一层浅白的光晕。
“药，自己涂。”南乔拿出一个素色的小瓶子摆在商策跟前。
至于涂哪里，自然就只有今日受伤的那个部位了。就算没用全力，那般的力度下去，估计也该红肿了。
商策愣了下，探手出去，摸索着将不足他巴掌大的小瓶子握在手心，眨了眨眼睛，迟疑几秒。
还是在南乔彻底走出他可触及的范围之时的前一秒，扯住了她的衣袖边缘。
“南乔，我自己不方便。”
他慢慢抬头，眸子却还垂着没有迎上南乔，睫毛微颤，声音似乎也有一些不明显的颤抖：“你可以帮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