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接着勺子滴落的浓稠汤汁，犹如石沉大海没有一丝波澜。
刘愿的眼睛红肿了一大圈，睁着疼痛的双眼又如释重负般闭上了。
她的双手没有一点多余的力气，抓着程望的衣服把头抵在了他的胸口。
程望把手往上举，没让她打翻这碗粥，一手接过勺子和碗放在了桌上。
“你知道吗，爸爸跟我说他会回家，会陪我们，会和我们一起过年，他说过的，他放假还来接我们了。你说他是不是还是舍不得我们……”刘愿说着说着又哽咽了起来，她不能接受爸爸有新家庭的事实。
等了那么久，好不容易今年可以陪他们在家一起过年了，却告诉她爸爸有了新的家庭。
程望揉了揉她的头发，低下头只能看到她的发顶：“刘愿，不要想了，已经发生的事情不能当做什么都没有，我知道你听了会很难过，但是你总要面对。”
现在他能做的是什么，只能说，劝说她不要再想，不要想不开。
有什么用啊，事情没有发生在他的身上，他又怎么会体会到呢。
刘愿听着他的话委屈了起来，眼泪又开始流了，她的眼睛又干又疼，手背擦过的眼角红红的：“怎么会不去想，怎么会想的开，我知道我现在说的话都没有用，我知道爸爸他以后再也不是我的爸爸了，我懂这些道理，可是我还是好难过好难过，你不懂，你一点都不懂！”
现在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围绕着她，如果真像程望说的那么简单就好了，可是事实上她就是不明白，想不通为什么这种事情会降临在她头上。
还好，最难过的时候有个人可以陪她说话，可以纵容她的小任性，可以认真听她发泄情绪。
哪怕他心里会不耐烦，至少他没有表现出来，这让刘愿更放纵了些。
抱着他自始至终舍不得松开，她此刻抱着的不是眼前这个人，而是一份精神上的慰藉。
如果没有人安慰她听她诉说，或许她真的会想不开想去死。
“刘愿，你还有我们啊，我们都会陪着你，都会慢慢过去的，没有什么事可以扳倒你，我相信你，不要这样了好不好……”程望伸手揽住了她的后腰，另一只闲下来的手抬起搭在了她脖子后面。
一直都觉得她吃的太少了，总是饿着自己，不好好吃饭。
抱起来可以感受到她身上很多处的骨头，好不舒服。
如果可以，他好想把刘愿喂胖，好想告诉她“你一点都不胖，不要总是身材焦虑”。
刘愿挣开了他的怀抱，听他的话越听越生气，胡乱摸索着床上的东西乱丢一气，颤着声音说：“……因为事情没有发生在你身上，你体会不到，你根本体会不到，你不知道，你只会说。我没有爸爸了你知不知道啊，我没有爸爸了啊！你根本不能做到感同身受，因为这种事情你这辈子都不会体验到！”
呼吸越来越困难，心口猛的剧痛，她伸手捂着胸口趴在了床上，缩成了一小团努力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
抱怨的话谁都会说，人都有不满意不开心的事情。
“程望，我没有爸爸了啊，我真的……接受不了……”
心真的好疼好疼，疼到了没有知觉，甚至感觉疼一些让身体都舒服了很多。
她扶着床边起身，一个没站稳从程望眼前扑到了地上，落地的过程中额头撞在了衣柜上，头晕晕的没缓过劲来。
程望看着她扑到地上，那一瞬间都来不及反应，在她摔在地上后立马把她扶起来重新放在了床上。
并不知道刘愿是不小心的，他以为刘愿是要打自己没打到。
“滚啊！”刘愿的拳头捶打着他的胸口，咚咚的响声压迫着他的神经。
身体一空，刘愿紧紧闭上了双眼。
浑身疼得还没从摔的那一下走出来，身体悬空让她很没安全感，不知道程望要做什么，吓得她一句话也不敢说，大气不敢出，只是缩着身体感受身体的下坠。
她被程望压在了床上，双手禁锢着挣扎不动，一点力气也没有。
“你打我也好骂我也没关系，以后我可以替他爱你，我会好好保护你对你好……我把他缺给你的爱补上好不好……我可以做到，刘愿。”程望说完把头栽进了她的颈窝，胸口上下起伏着，心跳声砰砰有力。
从来没有这样勇敢过，决心又是那么坚定，眼前这个女孩子对他来说真的太重要了。
第一眼看到她开始，奇怪又独断的心就只能放得下她一个人了。
不后悔，再过多少年他也不会后悔自己做的这些事。
刘愿知道自己的力气抵不过程望，看着他抬起头认真的眼睛，也不知道程望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
向来是希望自己中规中矩老老实实的她，心里突然萌发出了一种叛逆的思想，她伸手环住了程望的脖子，滚烫滚烫的温度从她手指间传开，温暖着她没有温度的双手。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以说十分从容，但其实心里已经慌得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你不用给我说这么多，其实你为了我做了这么多事也足够有理由……”
程望没让她继续说下去，他不想从刘愿嘴里听到那种自轻自贱的话，也从来没想过这种话居然会从她口中说出来，一时间情绪直冲脑门，最后的理智被挑破。
他的嘴唇动了动，俯身亲了上去。
这个吻，是他第一次，也是刘愿第一次。
和他以前想的完全不一样，他以为他会忍到真正和刘愿在一起的那天，会在不经意间偷偷亲她一口。
没想过，他第一次想亲刘愿并付诸行动居然是因为生气。
呼吸渐渐变的没有节奏，贴上刘愿柔软的唇瓣时就像吃到了一口软糖，因为她的话，吻的力度也有些重，好像在发泄自己对刘愿不满的情绪。
接吻的感觉是什么？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记得全身的力气都快要被无声地吞噬掉了，两个人身上的味道混在一起好暧昧。
刘愿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吻吓到了，心情本来很糟糕，但在这个时候她的心跳很快，紧张到忘记了呼吸，有些喘不过气来。
犹如冬日的雪花迎上一团烧的正旺的烈火，滚烫的温度传递到她的嘴唇上，慢慢从身体里散开。
看着她的那双桃花眼逐渐变得不舍迷离，缓缓闭上，慢慢地啃咬着她柔软的唇瓣。
刘愿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跟着程望的想法走，看着他沦陷的样子，感受他笨拙又认真的吻，心里像是有一只小鹿撞来撞去。
双手抵在他的肩上推了推他，呼吸声好压抑。
随着两个人逐渐紊乱的呼吸，刘愿回过神迅速地别过了头，这下可算是放过了她，可以好好呼吸空气了。
程望的思绪被她拉了回来，后退着站起了身:“对不起……刚才……”
心里莫名有一种歉意，亲完才说对不起，刚才他确实没控制住自己。
刘愿饶有趣味地看着一脸害羞的他，慢慢坐起了身：“为什么道歉？怎么不继续了？”
虽然她说的很轻巧，但是心里却很慌。
刚才具体发生了什么她也不清楚，心脏跳的太快了，耳朵里只能听到她的慌张。
她没想到，刚才还红着脸害羞的程望，下一秒就凑上前和她正面对视说：“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紧张，害怕，但是又想气我，刘愿我很吃你这套。”
他也知道刘愿在紧张，毕竟平时碰一下手都会紧张到脸红的人怎么可能说接吻的时候不会紧张呢。
刘愿挪开了视线，不敢再和他对视。她的眼神会出卖自己，她没有想过程望真的会亲她。
程望见刘愿不说话，拿着矮凳子守在了她床边，凑上前摸了摸她的头。
“把粥喝了，很甜的。”
他重新拿起盛满了粥的碗，摆到了刘愿眼前。
这在刘愿看来，就好像时刻告诉提醒她，刚刚那个吻很甜的。
本意是想着接过他手中的碗自己拿着喝点，但他拿着碗并没有想让她拿的意思。
“有点烫，我帮你拿着。”
刘愿小口小口地吃着，里面有桂圆，红枣，红豆，还有软糯糯的黑米。
味道确实是甜甜的，香香的，让人很有胃口。
今天中午过后就没再吃上一口东西，哭了好久身体里还有些缺水，眼前尝到了既能填饱肚子又能满足自己挑剔的胃口的粥，她十分珍惜。
吃了两口就开始大口大口地吞咽了起来，就像一个好久都没有吃到饭的人。
“慢点，很烫，不够吃一会儿再盛一碗。”程望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完全没有了一点女孩子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
整整一碗的小甜粥被刘愿吃了干净，肚子也算是饱了。
“睡了。”吃完饭，刘愿直接就躺在了床上，盖了盖被子，转过身背对着他。
吃完了的碗被程望放在桌上，他依旧坐在凳子上不走：“嗯，饱了就睡吧，今晚做个好梦。”
“你怎么还不走？你想趁我睡着……”
“我不是那种人。”
刘愿拉了拉被子，整个人都缩了起来：“睡了。”
她没再管程望，闭着疲惫的眼睛睡了过去，心里好难受，接受不了自己没有了爸爸这个事实。
可是一想就会掉眼泪，眼泪从闭着的眼睛里滑落，滴在了枕头套上，她伸手擦了擦，把自己的头蒙进了被子里。
床上的三件套是程望原本用着的，因为今天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他也没来的及换。
缩在被子里可以闻到他平时身上的味道，原来真的有男生也是香香的。
程望趴在了床边一句话也不说的守着刘愿，眼睛看着她鼓成一团的被子，温柔地笑了笑。
如果可以一直陪着她，那真的再好不过了。
半夜他困得熬不住了，不知不觉地就趴在床边睡着了。
他是被自己累醒的，脖子疼的差点抬不起来头，胳膊被他的头压的发麻，一片红印。
外面的天已经微微亮了，见刘愿还在睡觉，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去卫生间简单洗了个澡。
还好卫生间和他的房间隔音效果还算不错，不然会怕吵到她。
洗漱完又吹了吹头发，轻声拧开卧室门出去把刘愿昨晚洗的衣服抱了回来，衣服一晚上就干了。
昨天睡太晚现在醒了也困，但是又怕刘愿什么时候醒了会趁着自己睡觉偷偷做傻事，他只能忍着困意下楼去厨房做饭。
李伊川也醒了，洗漱完就来看刘愿了，见她还在睡着，眼睛扫到了床边的椅子上放着的刘愿的衣服，整整齐齐地叠在上面。
她又看了看刘愿，被子外露着半截毛衣，这件毛衣不是刘愿的！
她没有叫醒刘愿，轻轻把门带上，找到楼下才看到在厨房煲粥的程望：“我想问你一件事。”
程望听到声音没有看她，一心想着煲粥，等刘愿醒了就可以直接吃了：“什么事？”
“小愿和你……”李伊川说的有点难堪，想了想又说：“她怎么穿你的衣服？”
程望回头看着她，知道她一点都不知情：“昨晚她衣服湿了，给她洗了洗，先把我的换上了。”
李伊川捂了捂脸，有些不放心程望，毕竟这不是她家：“你们昨天晚上不会是在一个房间里睡的吧？”
“是啊。”程望猜到她想的是什么了，没忍住笑了出来。
“但你别乱想。”
看着程望一脸正经，她也不好误会什么，忙摆了摆手：“啊，怎么会怎么会……哈哈哈哈哈我这不是担心小愿的安全吗……”
程望本来在盛粥，手突然抖了抖，脑子里回想起昨天帮刘愿洗小衣服的场景，脸红到了耳根子：“我不是那种人。”
一束光照进了卧室，慢慢移动到了刘愿脸上，照的她眼睛忍不住地睁开了。
今天天气很好，原本这种天气她都喜欢出去玩的。
眼睛很疼，肿了一片，以至于她睁眼都好费劲。
伸手把眼前刺眼的阳光挡住，又动了动手指，光又打在了她的脸上。
起身看到了椅子上干了的衣服，她换了下来，把毛衣放在了椅子上。
卫生间有一次性的洗漱用品，洗面奶用的程望的，打在脸上有甜甜的草莓味。
她的头沉沉的，又有点疼。
刚出门，差点撞上程望。
好在程望紧刹住了脚步，看着刘愿有些不好意思：“……醒了啊？该吃饭了。”
“哦。”刘愿理了理头发，还是觉得眼睛不舒服，揉了揉眼睛。
两个人之间比起之前，还要尴尬。
程望见她无精打采的，又想起来昨天晚上又是冲冷水又是在阳台冻着的事，就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有点烫。
刘愿也没躲闪，任由他的手在自己额头贴着。
“去吃饭。”程望看着她的嘴唇，吞了吞口水，立马挪开了视线。
两个人一起下了楼，从客厅拐弯看到李伊川已经在厨房吃起来了。
“小愿，你醒啦，眼睛疼不疼？”李伊川差点噎住，见刘愿从楼上下来，她立马从厨房跑了出来。
“不疼。”刘愿揉了揉自己还肿着的眼睛，不疼才怪，睁开眼睛都费力。
程望从客厅桌下的医疗箱里拿出来了一包退烧药，拿热水冲泡了下，带了过来：“吃完饭喝。”
刘愿看着杯子猜出了这杯水里放了退烧药：“我不吃药。”
“会生病。”
“生病就生病。”
程望手指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责怪的语气响起：“不行。”
刘愿被他敲得不疼却烦了，甩开他的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你还能灌我不成？”
突然想起来昨天晚上那个吻，脑子里的记忆那么那么清晰，甚至唇间的触感都让她一清二楚，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程望坐在了她旁边有些意味深长：“可以。”
刘愿不敢想，低着头吃饭，眼睛都不敢在李伊川面前多停留一下，吃完饭一声不吭地把药吃了。
一早上，王璐联系了刘振伟，跟刘振伟一起去了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
介于婚内出轨，王璐也有很多证据可以提供，加上律师的庇护，很快就有了结果。
刘振伟只要了车子，房子在当时结婚的时候原本就是写的王璐的名字，两个孩子他一个也不要，因为他有新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