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英岚颤抖着，把手藏到身后。
逃避云慕乔的视线。
她吸了吸鼻子，调整了下情绪，说：“昨晚的事，是我的错。
“我已经来自首了，也会承担相应的责任。法院怎么判，我都接受。
“但这件事和江医生无关，你不要攀扯到无辜者身上去。”
“承担责任？无论怎么判都接受？无辜者？”云慕乔喃喃重复了一遍，嗤笑一声，眼神蓦然犀利起来。
她摩挲着手上的戒指，站起身，缓缓踱步到褚英岚身边。
伸手挑起对方的下巴，用眼睛细细描摹着她脸上的雀斑。
她曾夸这张脸好看。
可现在仔细看看，却发现当真丑陋至极！
“褚英岚，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话有多好听。
“可你怎么就不想想，自己做的事有多恶心？！”
云慕乔猛地狠抽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带着她满满的恨意，用了十足十的力气。
洗车，销毁行车记录仪，撒谎……
哪一点是愿意承担责任该有的做派！
现在说自首说得好听，证据链不完整，公安未必会移交起诉，检察院也未必会提起公诉，就算进了法院，也很难判下来。
最后很有可能就是迟宁九死一生，还要吃下这个哑巴亏。
整件事情因为证据不足而不了了之！
褚英岚的算盘，一盘接一盘。
到警察局走一遭，了了这件事，又让江叙珩承了她的情。
一箭双雕。
可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无论褚英岚是自愿，还是被剧情所迫，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褚英岚痛呼一声，散落下来的头发遮住了她的半张脸。
她一手捂着脸，半伏在椅子上。
双眼盯着地面，连回头看云慕乔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云慕乔那看丑八怪一样的眼神，让她心慌。
守在外面的周翊柏听见声音，推开门。
看了眼褚英岚，又看了眼云慕乔，问：“发生什么事了？”
云慕乔笑着揉了揉发麻的手掌，说：“没什么事，我和褚医生再说几句话就走，很快。”
周翊柏没有应声，而是对着褚英岚又问了一遍：“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褚英岚放下捂着脸的手，低垂的头摇了摇，说：“没事。”
周翊柏拧着眉头，对云慕乔说了句：“这里是警局，注意点分寸。”
云慕乔扬起温和的笑应他：“知道了，周、警、官。”
周翊柏对云慕乔的态度感到有些不满，可想到迟宁眼下的情况，还是什么都没说，直接退了出去，顺便帮她带上了门。
门一合上，云慕乔脸上伪装出来的笑立即收了起来。
她又坐回了褚英岚对面。
把玩着手上的戒指，看着褚英岚凌乱的头发，问她：“褚医生，这一巴掌，疼吗？”
被云慕乔的戒指划破的脸颊火辣辣的疼，腥红的血液沿着褚英岚的脸颊滴到她的裤子上，晕出一朵朵深红的花。
可她不敢回答。
云慕乔也不在意，继续说道：“应该不疼吧？
“比起断了十几根骨头，内脏破裂出血，在手术室抢救了七八个小时，九死一生的二姐来说，应该一点都不疼吧？
“而且没有心的人，怎么会疼呢？
“视人命如草芥的人，怎么会疼呢？”
褚英岚的手死死揪住裤缝，眼泪滚过脸上的伤口，和着血一起往下落。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听见褚英岚的道歉，这一回，云慕乔却笑了起来。
她说：“没关系。”
褚英岚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忙抬头，跟云慕乔确认。
只见云慕乔脸上的笑，并非和煦的宽恕，而是残忍的嗜血。
云慕乔说：“没关系。
“伤害二姐的人，一个……都逃不掉！”
江叙珩、郁暖暖，还有褚英岚这个帮凶。
他们都要付出代价！
褚英岚莫名想起江叙珩以前跟她说过的云慕乔，整颗心渐渐被恐惧紧紧缠绕包裹起来。
直觉告诉她，云慕乔已经知道真相，打算对江叙珩不利。
可她不知道，云慕乔会怎么做。
她激动地拍着桌子站起来质问道：“你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云慕乔淬着毒的眼睛直视着褚英岚，艳红的唇张合翕动，自顾自的说道：“褚医生，你知道的，江叙珩不是个逃避责任的人。
“他曾两次开车撞到郁暖暖，还害的郁暖暖流产，他都没有害怕得逃跑。
“你说，为什么这一次，他就突然害怕了呢？”
褚英岚的视线不自觉的闪躲了一瞬，又慌乱地转回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肇事逃逸的是我，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老是要扯到江医生身上。”
褚英岚那些细微的表情，全都落入了云慕乔的眼里。
云慕乔搭在戒指上的手不知不觉间加大了力气。
她就知道，褚英岚知道真正的肇事者不是江叙珩，而是郁暖暖。
但为了江叙珩，她还是答应了帮忙顶罪。
为了一个男人，做到如此地步，下场再凄惨，也是活该。
指尖传来的刺痛感，唤醒了云慕乔的理智。
她没有回答褚英岚的问题，而是笑着说了句：“褚医生，你知道吗？有时候，对坏人来说，警局、法院、拘留所、监狱……这些地方，其实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褚英岚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明白了云慕乔话里的意思。
云慕乔没办法把手伸到警局里来。
但在警局之外的地方，她想对付江叙珩，简直易如反掌。
“云慕乔，事情都是我做的，是我醉酒驾驶，是我撞了人，我已经自首了，你还想干什么？！”
褚英岚疯狂地捶打着桌子，想要从云慕乔口中得到答案。
云慕乔却只是笑着看她。
在周翊柏再次被里面的动静吸引进来前。
云慕乔跟褚英岚说了今天的最后一句话。
“褚英岚，你知道被撞的那个人是谁吗？
“她姓迟，叫迟宁，流光集团现任cEo，滨海迟家的大小姐。”
你牺牲自己来保护的人，失去法律牢笼的保护，下场只会更惨。
“云慕乔，你说清楚，你们要干什么？！
“你们不能伤害他！他没错，错的是我，你们要惩罚凶手就惩罚我，不要动他！
“你们私下对付他，是违法！是犯罪！你们都离他远一点！”
周翊柏冲了进来。
正好撞见褚英岚疯狂地朝云慕乔扑过去。
他二话不说，拦住了褚英岚。
“云慕乔，你对她说了什么？”
周翊柏盯着云慕乔，想要从她身上看出点什么来。
云慕乔依旧在笑。
“没什么，就是告诉她，我们一定会找到证据，把他送进监狱。”
说完，她施施然站起身，将头发撩到耳后，拎起包，朝褚英岚颔首一笑，款款走出了警局。
云慕乔最后的话，和那个微笑，彻底刺激到褚英岚敏感而脆弱的神经。
她哭嚎着挣扎，求周翊柏拦住云慕乔。
“警察先生，赶紧拦住她，她要对江医生不利，她想犯罪啊！赶紧拦住她！”
周翊柏一个头两个大。
他知道云慕乔行事不算正派，但也不至于做违法的事情。
他猜测多半是云慕乔用言语刺激到了褚英岚，她的情绪才会如此激动。
褚英岚挣扎的力气不小，周翊柏一个人竟有些控制不住。
他赶紧叫了人进来帮忙。
顺便提议给褚英岚做一个精神鉴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