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阵很激烈，但也很柔软的拥抱，以至于我和乔娇互相分开之后，我依然沉迷在其中，并有些晕眩，这种晕眩有些像吸烟过量后产生的感觉，不难受，所以也不想那么快清醒。
可是，夜风却阵阵吹来，那凉意，最后还是让我清醒了，我转身望着身后的湖泊，湖泊上飘着一层雾气，月亮像是刻意在这层雾气之间找到了一个空隙，执着地倒映在湖面上，可看上去却有些绵软无力。
我终于开口向乔娇问道：“你以后还会回来吗？”
“当然会回来？”
“什么时候？”
乔娇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回道：“你很关心吗？”
“嗯，谁会愿意正在见的这一面，是人生中的最后一面。”
乔娇笑：“不至于，又不是七老八十，哪那么容易就见人生中最后一面……不过，下次见面，应该会在很久以后了。”
“能稍微说的确切一点吗？”
这一次，乔娇想了很久才回道：“等你做好那个景区吧……做好的标准可不仅仅是得到了这个景区的控制权，你要像你说的那样，真的能让村里那些在外打工的年轻人，回来创业……从此，村里再也没有留守儿童和留守老人，你可以不心虚的站在那块功德碑下面，我们也就回来了。”
“那真的得很久！……现在，左小薇来势汹汹，我连景区的控制权都拿不到了。”
乔娇重重叹了一口气，说道：“说真的，别说是你，就连我也没有想到，当初把你带到小城的人，却成了你现在最大的绊脚石！”
“再大的绊脚石，也得抬脚跨过去。”
“那你要是跨不过去呢，别忘了，孙悟空那么能折腾，不还是被如来佛祖压在五行山下了嘛。”
我闭上眼睛，想着自己看过的与孙悟空有关的影视剧片段，而后便摇头晃脑的唱了起来：“月溅星河，长路漫漫；风烟残尽，独影阑珊；谁叫我身手不凡，谁让我爱恨两难；到后来，肝肠寸断；幻世当空，恩怨休怀，舍悟离迷，六尘不改；且怒且悲且狂哉，是人是鬼是妖怪，不过是，心有魔债；叫一声佛祖，回头无岸，跪一人为师，生死无关；善恶浮世真假界，尘缘散聚不分明，难断；我要，这铁棒有何用；我有，这变化又如何，还是不安，还是氐惆，金箍当头，欲说还休；我要，这铁棒醉舞魔；我有，这变化乱迷浊；踏碎灵霄，放肆桀骜，世恶道险，终究难逃，这一棒，叫你灰飞烟灭……”
冷风中，月光下，我的情绪渐渐被歌词和旋律所支配，不自觉便用上了怒音，我是愤怒的，就像手持金箍棒的孙悟空，立在天地之间，山崩地裂，天雷滚滚，只为了让我屈服，让我无法呐喊……
一个说不出话的孙悟空，是何其的可怜可悲。
我甚至有些忘了，一开始，我只是想和乔娇逗乐搞怪，所以才摇头晃脑，可是在唱歌的过程中，我想起了孙悟空的两个爱人，一个叫白晶晶，一个叫紫霞，我感到很难受，却又无从开口，因为我知道结局是什么，即便拿了月光宝盒这种可以来回穿越时空的宝贝，结局也依旧没有改变，何况是我。
走了这一路，漂泊了这些年，我也渐渐承认了，天大地大，规矩最大，而我注定无法成为那个重新定义规则的人。
半晌，听完歌的乔娇才开口对我说道：“我都快忘了，你是会唱歌的……”
“是啊，唱着唱着就跑题了……我也在想，如果跨不过去，以后该怎么办……我觉得，我会继续和那个小城死磕到底，大不了把自己的起点设置低一点，先从农家乐度假村开始做起。”
“你和那吴罗阁到底是什么关系啊，为什么他愿意不计代价的去帮你？”
就是从这个问题开始，我和乔娇很细碎的聊起了最近发生的事情，我总算是说清楚了，她也总算是理解了……
理解之外，我们好像又多了一个约定，一个和下次见面有关的约定。
实际上，这并不是一个会让人感到高兴的约定，因为，这是以离别为前提的，所以，我们又要分开了。
……
回到酒店，我在洗漱之后，便躺在了床上，然后又习惯性拿起手机看了看，发现任然在半个小时前给我发来了一条信息，问我有没有睡。
此刻，已经是深夜的两点半，在我回复了“还没睡”之后，任然竟然还是将电话给打了过来。
“然姐，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任然的语气疲惫又焦虑，她回道：“睡不着，我已经连续失眠两天了。”
“怎么回事？”
“被小薇给气的，我收到她发来的律师函了……看看现在的她，谁能想到她曾经只是一个在酒吧唱歌的单纯小女生……韩潮，你说，我对她不好吗？……她没钱租房的时候，我借给她钱……她没化妆品用的时候，我那些没有用过的化妆品，都是成套成套送给她的……这都不算什么，在她觉得迷茫的时候，我不止一次告诉她，应该怎么去做好一个女人，结果她一句没听进去，还把枪口对准了我……换谁，这心里能过得去？”
任然一说起左小薇，我便从鹿溪和乔娇给的梦幻中醒了过来，然后又陷入到了沉默中。
任然又说道：“她想告我，就告去吧……我不怕她，也不吃她这一套，我只相信这个世界上是有正义和公道的。”
我终于开口说道：“那如果她的背后有杨一鸣和秦敏红呢？”
任然瞬间少了很多底气，继而有些惆怅的回道：“听见这俩名字我就头疼……但是我们不能低头……要是你在昆明那边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就赶紧回来吧，还有几天就是景区公开拍卖的日子了，说什么都得提前筹备一下。”
“好……你放心，我一定会把景区拿到手的。”
“嗯，我看，不经历一点失败和挫折，这左小薇真是不会醒了！”
“别管她醒不醒，你先好好睡个觉吧……事情已经发生了，不管你怎么生气，都是在和自己较劲儿。”
“这些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我尽量吧……你呢，怎么到现在也不睡？”
一阵沉吟之后，我回道：“然姐，记得很久之前，你和我说过，泰国是可以一夫多妻制的，我就是想问问，这种陋习是怎么在这个国家合理存在的？”
“呃……你这，还真是把我给问住了……这么和你说吧，其实泰国实行的也是一夫一妻制，但是由于一些传统的习俗没有被很好的抹掉，所以同时保留了一夫多妻制……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合理，反正那边，只要你够有钱，能养得起，几个女人又是心甘情愿的，那就可以，社会上好像也没有什么反对的声音，说这是陋习，毕竟他们的国王就有五个夫人……在泰国，国王可是很有实权的，不是一个摆设。”
“嗯，你能和我说说国王的这五个夫人吗？”
“喂喂喂，大半夜的，你这和我聊的都是什么啊？都歪到外太空去了！”
“你知道我大学肄业了吗？”
“这和咱俩现在聊的有什么必然关系吗？”
“大学的时候，我主修了伦理学，我在想，如果当时，我愿意再坚持坚持，然后以一夫多妻制为议题去写论文，可能也就顺利毕业了……”
“你想议论什么？”
“为什么一夫多妻制在有些地方是合理合法的，有的地方就是不合理不合法的……首先，我们都是人，作为人，从基因学角度来说，本质上是没有区别的，可为什么会形成各种各样的意识形态？那我们就要从历史，人文，宗教，地理，综合去做考究了……当然，为了体现公平，女人也可以一妻多夫……比如，在男女比例严重失调或者遭遇极端性人口危机的时候，是不是可以作为一种应急制度而呈现出来？毕竟，人类的延续才是最大，最崇高，最核心的……”
电话那头的任然，脑袋似乎死机了，总之，她很久都没有开口说话，甚至不知道我是在开玩笑，还是很认真的在说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