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踏上不归路
河湖市。
河湖医院里，1号特殊病房外，陆离坐在长椅上，双肘撑在膝盖上，扶着额头，面容灰冷。
空空荡荡的过道，时而有护士小心翼翼走过，不自觉打量了他一眼，又默默望了一眼1号特殊病房的门牌，随后略感惊讶的小跑开了。
陆离心绪繁杂，又有些空洞，似乎就那么点心思，却又乱得晃人。
现在苏萌已经进了病房，秋梨姐也留在了阿拜国，苏煌队长也不知能否撑到救援。
所有的不幸似乎都发生在了这一天，他不知道现在该干什么。
担忧秋梨姐？心里祝愿苏萌？
似乎什么有意义的事情他都没法去做，只能默默无助的等待。
不是能力奇妙的治疗型灵模师，不能为苏萌恢复眼睛。
不是实力高绝的战斗型灵模师，不能救下苏煌队长。
不是无所不能的灵模师，不能让秋梨姐安然回来。
这一切都好像以水载火，可望不可即。
想到这里，陆离的眼眸又灰暗了三分。
哒！
门忽然打开了，陆离下意识昂起头来，满眼希翼地望向那位身穿白褂的治疗型灵模师——桑田。
他是河湖市最负盛名的资深级治疗型灵模师，哪怕在灵协里面也是最顶尖的治疗型灵模师了，可以说连他都没有办法的话，那苏萌的双眼便是永久失明了。
“桑田医生，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陆离起身贴上前去，布着血丝的眼球碌碌望着桑田。
感受到这挚诚灼热的目光，桑田微微垂首，缓缓道：“苏萌的其它伤已经痊愈，但是双眼已经很难恢复，如果强行治疗也会畸形，还未必能恢复目视能力。”
他心中也是颇为无奈，一般情况下他都是闲在家中看书的，需要他出手的伤患不多，今天便是一例。
因为是苏煌的女儿，他匆匆忙忙就赶过来了，好在并没有生命危险，苏萌已经接受过一段治疗，他再施展一次附属技能便能痊愈。
不过眼睛部分情况不一样，伤得太深了，最多消除痛苦。
这种涉及脑部的治疗向来都是需要谨慎的，一旦出现意外可能就是生命危险。
想到这里，桑田心中空叹，无奈自己医术凉薄，未能完成这次治疗。
他又看了一眼愕然失神的陆离，轻轻拍了一下肩膀，轻声道：“失去了双眼并不是失去了生命，照顾好她吧。”
说完，他便走了，面色沉哀，背影微佝。
陆离望了他一眼，默默收回目光，走进了1号特殊病房。
房间里灯光清明柔和，苏萌躺在松软的病床上。
她眼睛上缠着的绷带已经换了新的，小脸略显干燥，没有了以往的细腻润滑。
“陆离......”
苏萌微微偏过头来，朝向门的方向。
“嗯。”
陆离轻轻点头，走到床边。
他黝黑的眸子里倒映着苏萌的面容，干净，清澈，柔弱......
“秋梨姐她还会回来吗？”
这个问题让陆离心中微动，咬唇道：“会的。”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陆离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明明有很多安慰想要说出口，却又像是失去了方位的帆船迷失在心中。
秋梨姐的事情他不想告诉苏萌，就永远藏在心底。
苏煌的状况他不知道，也没有办法告诉苏萌。
忽然，苏萌轻声开口了：“陆离，河湖市到阿拜国的距离很远吧？”
陆离微微一怔，答道：“嗯，很远。”
“你是为了我才从这里去阿拜国的吗？”
苏萌的声音轻缓，恍惚在叙述一件轻松的事情。
陆离点了点头：“是。”
他为了去阿拜国，甚至做出了秘境之门穿梭的尝试。
万里之远，一步之遥。
“好羡慕你的能力，那么远的距离，这么快就能跨跃。”
陆离愣住了，只见苏萌的嘴角轻轻扬起，小小的梨涡凹陷下去，分不清到底是甜还是苦。
“你说主真的存在吗？”
又一个平淡的问题，让陆离哑口无言。
主当然存在，他见过不知多少面，也不知道接触过多少次，造成现在这一切的根源都可以追溯到主身上。
但是他又不想说主是存在的，那就像是邪神一样蛊惑人心，相信主的人都为之沉沦。
为了所谓的复苏，【雾】枉造杀孽，成为世界上最为庞大的毒瘤。
但是主似乎又没有主动伤害过其他人......
甚至之前两次的秘境之门穿梭都能隐隐察觉到主的气息，也许它就在某个地方注视着自己，却没有最终对他出手。
“陆离，你说死去的人真的还能复活吗？”
苏萌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了，不知道是因为秋梨姐，因为苏煌，还是那早已经亡故的母亲。
她想要一个答案，一个不带修饰的希望。
从秋梨姐不再同行那一刻，她就已经明白了，身边又将少一个人。
虽然与秋梨姐一起生活不过三个月，她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温馨与温柔。
很早的时候，母亲没有在大雨倾盆时回来，她跟着父亲生活了十三年。
秋梨姐便是她所遇到的最关心爱护她的人，亲亲切切。
把本命灵模的一部分赠予她，几乎是最宝贵的礼物了。
现在，秋梨姐留在了阿拜国，可能是去帮助爸爸了，而她却只能躺在病床上。
告别的含义往往并不深刻，但是不作告别却充满了离别的意味。
秋梨姐应该再也回不来了......
想到这里，苏萌轻轻咬着下唇，小脸抽泣。
“死去的人可以复活。”
忽然的，陆离认真的声音传入耳边，苏萌心中波动的情绪为之停顿。
她偏了偏脑袋，却没法看见陆离的脸庞，不知道此时的陆离眼睛里带着什么样的光泽。
死去的人真的可以复活吗？
“相信我，一切都会回来的，一切都会回来的。”
左手忽然被捧住，那略显粗糙的手心轻轻握着她的小手，温热轻柔。
分明像是一句安慰话，或者是一句笑话，她却莫名动了心，深深点了一下头。
“嗯。”
陆离所经历的事情总是离奇得不可思议的，追溯到千面本命诞生，一直到现在的秘境之门穿梭，有违常理的事情都被陆离占尽。
【雾】组织的核心追求——走到灵模学的尽头直至创造生命，那是被无数人当作拐骗手段的可笑言论，却依旧有无数人受骗。
不知为什么，陆离的存在就是为了印证这一离谱追求而生的，一步又一步走向了追求的道路。
也许，复活也是有可能的......
“你好好休息，我准备去河湖市分部。”
陆离作出告别，松开了手。
他最后看了苏萌一眼，默默关门离开，眼底坚毅之色比以前饱满三分。
也许对大多数人来说，复活是令人期待又可笑的事情。
死者复生，可能吗？
【雾】组织的人是相信这件事的，但是大多数人都是一笑而过，暗自辛酸。
陆离属于相信的那一类，不为别的，仅仅是因为他有素材库，素材库里有一件足以震撼世界的商品，甚至颠覆一切。
而且主也时常把目光聚焦在他身上，足以见得他身上确实背负了不同寻常的东西——素材库。
如果要完全利用好素材库，那必然需要提升实力，提高权限，把里面所有的商品都解锁。
若无意外的话，只要迈入专家级，素材库全部权限就会解锁，到时候他就可以尝试【雾】组织长达一个世纪的追求。
现在的首要任务就只有一个——提升实力！
以非常快速的手段提升实力，非常快，非常快！
他并不缺少分析原画的能力，可以说一切原画都可以迎刃而解，他缺少的只是灵能储备和时间。
现在2级兽境都已经释放了，再过多久又是3级兽境解放呢？
如果到时候他还只是2000面数层次，那还谈什么复活，谈什么追求，直接寂灭在兽潮之下。
秋梨姐已经告别，苏萌也失去了视觉，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现在北区【雾】疯狂试探，很明显的挑衅意图，估计要不了多长时间就是大战将至。
他必须抓紧时间去建模，去提升面数层次！
......
河湖市。
灵协分部特设办公室。
于委员负手站在落地窗边，目光浑浊，忧虑。
昨日杜长天调动四大队长之一的【兵将】前往了阿拜国，而后现在消息断绝，还没有回复。
他隐隐猜出了杜长天的想法，苏煌必然是被算计了，现在身死未卜，必须前往挽救，否则灵协又将损失惨重。
可是在信息封锁的情况下，【兵将】又该怎么定位苏煌的位置呢？
他也关注到了最近阿拜国2级怪兽出现的事件，唯恐苏煌身陷绝境。
当然，2级兽境不可能威胁到苏煌本人，但是他带着的是几百位灵协的灵模师啊，并非孤身一人。
若是北区【雾】出手，必然是围而攻之，利用怪兽进行消耗，再趁机收割。
虽然苏煌很强大，在四大队长里面也是拥有极其优秀的单兵作战能力，以一敌百不为过，但是北区【雾】也不全是无能之辈。
他们真的动了伏杀苏煌的心思，那便肯定有九成把握成功，绝对不可能疏忽，除非受到了外来因素的干扰。
不过阿拜国远在北方，又能有什么外来因素干扰呢？
“哎......”
于委员叹了口气，面容苦皱，满头银发枯燥。
虽然三个月来都是安安稳稳，他也没有忽视【雾】潜在的威胁，却不料最先动手的是北区，而且一上场就是针对一位总队长。
这次“阿拜行动”无论结果如何，灵协都将采取反制措施，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一个世纪以来，灵协称霸五十余载，后因为【雾】组织的算计而略显疲势。
现在灵协正在回神，断然不可能被【雾】组织如此挑衅，新仇旧账，一并了结！
想到这里，他眼神中肃杀之气逸散出来，恍惚间有了当年的风采。
咚咚！
忽然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随之收敛所有气息，沉声道：“进。”
陆离慢慢走了进来，面色认真且恭谨：“于委员。”
“嗯？”
于委员微微皱眉，陆离来这里干什么？
现在这种时候，难道他也知道了阿拜国发生的事情？
按道理来说那些信息都还没有向下开放，陆离不应该收到通知的。
“什么事？”
他细细端详着陆离，眼神里满是欣赏之色。
这少年的眼神里有九分锐利卓绝，浑身上下带着坚毅的少年气质，似乎能为心中所向付出一切。
这样的感觉他只在当初的秋梨身上感受过。
“于委员，我想要快速提升灵能储备，可不可以申请借用灵协核心的那套引擎室？”
于委员眉头越皱越深，眼神怪异。
他自然明白陆离说的是什么，那引擎室现在在上京市，是委员会几位专家级型灵模师联合参与研究的产物。
目前还处于不稳定状态，离正式开放使用权限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据几位参与研究的委员说，那引擎室被命名为【铸神仓】，是史无前例的研究产物，可以实现无缝建模。
也就是说，只要灵晶矿补充足够，进入【铸神仓】的灵模师便可以一直建模，同时借助引擎具现出来，大大缩减了培养时间。
这是灵协重返巅峰的关键，也是目前灵协最顶尖的研究项目，甚至退休的几位专家级研究型灵模师都参与了进去，投注了大量精力。
历时十余年，这个项目已经有了成效，把【铸神仓】给造了出来，但是有些缺陷还没能弥补，可以说只是半成品。
“你知道【铸神仓】只是半成品吗？如果一旦出了意外，你的意识就会崩溃。”
于委员声音沉稳，带着劝诫的语气。
他不希望陆离这种天才成为疯癫的傻子。
目前【铸神仓】的几位自愿实验者都疯掉了，无一例外。
他们连半个月都没有撑住......
“秋梨姐已经走了。”
忽然的，陆离一语既出，于委员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秋梨姐跟着我去了阿拜国，救下了苏萌，但是她选择留在那里。”
陆离再次讲述今天发生的事情，字字铿锵。
于委员身形一晃，眼神里流露出默哀与怅然之色。
他早就猜到了秋梨即将走到尽头。
都走的是同一条道路，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本命灵模瓦解的下场？
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快又突然罢了。
他深深看了陆离一眼，也不询问到底是如何去的阿拜国，又是如何救下的苏萌。
微微一顿，沉声说道：“你真的选择要走这条路吗？”
为了心中的信念，失去了一生的欢愉，到底值得吗？
当初劝不动秋梨，现在真的劝得了陆离吗？
“这条路我必须走。”
听到陆离那认真的回答，望着那饱含坚毅的眼眸，于委员心中一叹，允诺道：“我为你申请【铸神仓】使用权限。”
和秋梨真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