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他们还不愿意交付完整版的模型？”
马达西奇厂，库奇马的办公室里，福布斯不满地问道。
“确实是这样......按照他们的反馈，我们所支援的第一批技术人员还没有按照合同约定完成工作，简单来说，KpI没达成......”
“所以，他们不愿意交付模型也正常。”
“但同时，在跟他们的商务接口人沟通之后，他们也给了我一个额外的解决方案。”
“如果我们愿意出让一部分股份，他们可以用技术入股的方式共享这部分模型的技术。”
“技术入股？”
福布斯的眉头皱了起来，随后继续说道：
“库奇马，你知道的，马达西奇厂并不是只属于你，也并不是只属于你们。”
“我们前期已经通过各种手段为你们注资，现在手里占有的股份在26%以上，如果要进行这样重大的股权变更，必须要经过我们的同意----也就是五月会的同意。”
“我完全明白。”
库奇马点了点头，心里有些不满。
在之前，为了获取进入西方市场的机会、以及对方手里掌握的先进技术，他们同意了美方的股权收购要求。
对方通过白手套的形式，已经控制了马达西奇的大量股权。
但问题是，他们所提供的，也仅仅只是资金而已。
之前承诺的市场、人力、技术，那是一项也没有到位。
开什么玩笑？
现在的马达西奇缺钱吗？
不仅仅是俄国，华夏、印度、中东的订单量也在不断上涨，每年的年收甚至比离开联盟之前还要高，我们真的需要你们那点资金？
我们要什么，你们心里没数吗？
给不了的话，就别拦着我们找别人要。
现在华夏人手里有着一个几乎可以说是能改变整个马达西奇发展路径的技术，需要做的只是出让一部分股权而已。
并且，不只是热固特性模型，近期对方在航发领域所取得的进步也是有目共睹的，跟他们合作，不比跟你们合作要强得多？
所以，在听到福布斯这种略带威胁的语气之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抗拒。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表情，福布斯的语气也缓和了下来：
“库奇马，我的朋友。”
“出让股权的策略并非完全不可行，但我们必须评估风险。”
“你好好想想，如果真的用伱们的股权跟他们换到了模型，你能保证他们就一定尽心竭力地跟你们合作吗？”
“华夏人的性格，你是知道的。”
“他们只会为自己的利益考虑，并且，在有机会占到便宜的时候，可绝对不会手软啊......”
“但他们别无选择。”
库奇马打断了福布斯的话，继续说道：
“这个模型必须依赖大量样本数据才能运行，而他们最缺的就是数据。”
“模型在他们手中没有任何用处，他们要么跟我们合作，要么把模型锁进保险柜，等过个十几年，积累了足够的数据再拿出来使用。”
“我想，他们的选择是很明确的----从他们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了。”
“他们所要求的并非完全控股，而仅仅是以股权为纽带，加深我们双方的合作。”
听到这话，福布斯缓缓点了点头。
“所以，你们已经做出了决定？”
“不，还没有。我们必须保留绝对控股权，所以，如果想要达成这项合作，就必须要削减五月会的股份，这也是我来找你的目的。”
相比起以往的见面，这一次，库奇马表现得更加强势。
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因为现在的他们，手里已经掌握了足够的筹码。
虽然这个“筹码”并不是由马达西奇创造的，但却只能通过它转移。
五月会？
你想要得到华夏人手里的技术，那就只能通过我们。
是妥协还是一拍两散，选择权在他们。
但无论如何，马达西奇都没有什么可失去的。
毕竟，五月会的资金已经拿到了，而之前与东汽的交易中，除了作为附加条件的模型之外，他们也已经得到了包括资金、原材料在内的对价支持。
有恃无恐，说的就是库奇马现在的状态。
他进一步，福布斯就不得不退一步。
想到这里，福布斯叹了口气，开口说道：
“好吧，我会跟上级反馈的。”
“这个模型很重要，我只希望在最终决定做出之前，你们一定要保持冷静。”
“否则，我们前期所做出的所有努力，就全部白费了.......”
......
另一边，酒店房间里。
孟庆浩看着国内最新发来的进度报告，满意地点点头，喝下了那杯浓到发苦的铁观音。
“不错嘛，国内启动得这么快，估计再过两周就能进入正轨，到时候，我们也该跟马达西奇摊牌了。”
彭辉嗯了一声，补充道：
“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们能取得的利益还不够大----230个技术员、一批设备，这就是全部了。”
“虽然能够支撑AGt110项目顺利进行，但很显然，达不到我们的预期目标。”
“要知道，我们的目标，可是要把整个马达西奇都吃下去。”
“我已经收到了消息，UKR方面很可能在未来两三年内更新排外清单，列出一批禁止出售、禁止外资控股的企业名单。”
“马达西奇厂一定会在这个名单之内。”
“所以，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
“从哪里来的消息？”
孟庆浩好奇地问道。
“星火工作组。”
“星火工作组？开什么玩笑？”
“他们都在UKR没有任何积累，也没有人员常驻，这么敏感的信息，是从哪里得到的？”
看着这孟庆浩惊讶的神情，彭辉无奈地摊了摊手，回答道：
“这个问题我也问过，但他们给我的回答是......不该问别问。”
“总之，这条情报的可信度还是比较高的，以我对UKR的了解，他们确实有这方面的倾向。”
“并且，UKR的各个部门也确实在为此着手准备了，最近几家大型企业频繁的股权变动就是为此做准备。”
孟庆浩若有所思地放下了杯子，叹了口气说道：
“难以想象！这个星火工作组实在是太神秘了，那么短的时间，他们居然做了那么多的事情......”
“好吧，总之既然是上级的指令，那我们照着执行就好。”
“说一下后续的计划吧。”
两人离开沙发来到办公桌前，孟庆浩拿出早就写好的计划书，开口说道：
“我们的第一目标是拿到股权，并且达到20%以上的控股，分到董事会席位。”
“随后，我们会凭借这个作为毒饵的模型启动毒丸计划，诱导马达西奇上马新项目。”
“这一定要是一个巨亏的项目，通过这个项目，我们要把他们的现金流彻底榨干。”
“为了配合这一点，在外部，我们还需要进一步的辅助。”
“俄国那边，我们的人可以动起来了。”
“克什眯二的形势......你明白的。”
“我明白。”
彭辉点头回答。
“整体的规划是，我们必须在明年6月之前，拿到马达西奇的所有股份。”
“这是我们进军欧洲的第一步，也是未来军售的一个重要前哨站，只准成功，不准失败。”
“好！”
彭辉郑重回答。
随后，两人摊开计划书，开始对近期行动逐步推演。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房间的灯光却越发明亮。
这两个活跃在暗处的人还不知道，他们现在所做的事情，在未来的某一天，也许会载入史册。
UKR的风声渐起，在不久之后，它将逐渐席卷整个欧洲.......
......
两周之后，马达西奇与东汽集团第三轮谈判达成一致。
按照新协议约定，东汽集团将以20亿美元价格获取马达西奇公司21%的股份，叠加原本通过其他公司获取的3%的股份，东汽集团持有马达西奇的股份总共达到了24%。
其中，有12%的股份来自于原本五月会的持股。
当然，东汽集团对此完全不知情。
他们只知道，在协议签订之后，一系列名字都没怎么听过的小公司抛出了手中的股份。
至于这些小公司被谁掌握......谁在乎？
他们在乎的只有马达西奇本身。
24%的股份！
看似不算起眼，但实际上，它是跳板的第一步。
有了这块跳板，再凭借着马达西奇在UKR的地位，东汽集团就可以彻底打开局面，在很大程度上，解脱技术封锁的镣铐！
华夏的航空工艺从来都是弱项，但之所以弱，并非是人不行、资金不够、投入不足。
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封锁。
没办法吸收先进经验，没办法利用后发优势，一切的一切，都只能靠自己去探索。
在这样的情况下，能有所发展已经不错了，又何谈去追赶、去超越呢？
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虽然彼岸还未到达，但至少，厚重的帷幕，已经被撕开了一个口子。
----当然，纯“技术”的口子，是F119、是热固特性模型撕开的。
但“工业”的口子，却必须依赖成形的产业和装备......
协议顺利签订，一切尘埃落定。
消息传出之后，东汽集团总部召开了一场盛大的庆功宴。
虽然这次收购行动的几个主角都不在场，但却并不影响众人欢欣鼓舞的情绪。
在庆功宴的开场致辞中，王德成走上讲台，罕见地讲了长长的一段话。
“这一次的成功有目共睹，从筹划到最终落地，我们仅仅花费了不到两年的时间，就达成了预期需要5年的一期目标。”
“现在，我们已经掌握了马达西奇24%的股份，也就意味着，在这家公司的日常经营中，我们已经取得了重要的话语权。”
“可以说，这并不仅仅是一次商业上的成功，而是我们‘走出去’的对外战略的成功。”
“从此之后，我们有了一个军工产业有了一个对外的窗口，也开辟了一条由外而内的道路。”
“马达西奇厂将成为我们的前哨站，为我们不断引进外界先进的技术，同时作为我们的跳板，向外输出我们的成果。”
“它的意义重大......我不再多说。”
“感谢诸位的辛苦工作，是你们的共同努力，造就了现在的成果。”
“当然，更要感谢星火工作组，感谢星火工作组的领导。”
说到“领导”这个词时，王德成的语气下意识地重了一些。
他真正想说的是“感谢陈念”，可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
毕竟，保密要求在那里，他不可能在这样的公开场合，暴露陈念的名字。
但在他的心里，陈念确实是他最想要感谢的人。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解决了AGt110重型燃气轮机的几乎所有技术难点，还以超乎常人的远见，为东汽集团创造了一个绝佳的“饵料”。
如果没有这份毒饵，后续的毒丸计划根本就没有启动的可能性，想要彻底掌握马达西奇，还必须经过极为艰苦的努力。
甚至于，能不能在UKR将马达西奇列入禁止清单之前榨干它，都还是未知数。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王德成叹了口气，继续说了下去：
“其实我很感慨，在这个项目最初立项的时候，我们的目标远不如现在那么宏大。”
“我们只是想跟马达西奇合作，从他们手里把UGt的全套技术搞过来，然后再慢慢地去渗透，争取拿到更多的利益。”
“这是以我们的能力能做到的极限。”
“但没有想到，现在的我们不仅提前达成了目标，甚至还启动了AGt110项目。”
“如果倒退半年的时间有人把今天的事情告诉我，我一定会觉得那是痴人说梦。”
“这是一个奇迹......但往往，创造奇迹的人都不会留下他的名字。”
“对于他们，我们无从接近，也很难让那个他们的事迹流传于世。”
“但我希望在座的各位，在心里给他们留下一个位置。”
“我们必须要知道，是他们在黑暗中默默无闻的工作，为我们带来了无限的光明。”
“好了，就说到这里吧。”
王德成放下麦克风，举起了一旁助理递上来的酒杯，随后一饮而尽。
“各位，举起杯子，庆祝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