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图？小南又是一愣，下意识就去摸口袋。
其实从王二田跟着三叔钱进来给睦州测绘新的县志开始，他们每到一处，不管开荒种地，还是开发新市场，所有人都保留了一个习惯，就是完善升级当地的图志。
过去的吴越国是第一个完成全国新地图的，后来宋官家也沿袭了这一点。
不仅整个宋国，就连后来拿下的蜀国、两汉还有江南和闽地，都陆续更新了当地地图。
现在呢？
行动力超强的官家现在估计已经派人在测绘十六州和辽国疆域了。
这张图上不仅是一个帝王一统天下的雄心，也跟各地民生息息相关。
根据地形气候，哪里应该疏浚河流，哪里需要开山修路，什么地方该拓展什么经济作物。
这些不仅朝廷关心，他们作为林老师的学生也都自觉放在心上。
听娘亲这样问，小南摸了个空，心中就是一凛。
他是保留了这个习惯的，虽然大理只是蜀国，但他还是请人展开了一部分测绘工作。
“娘你等等，我去行李里翻翻看，我记得是带着一份草图在身边的。”
当初他一村村地跑，没有地图也不方便。
那份草图是他从正经地图上临摹下来的，虽然粗糙，但大致能用。
小南翻箱倒柜去了，现场除了几个孩子，其他人心里都不轻松。
刚才萧绰的那几句已经问到重点。
谁对他们这五年的轨迹了如指掌？熟悉到能够化作预言，百发百中的地步。
小东轻声跟媳妇嘀咕。
“这还不算完，这个人不仅熟悉我们，而且对朝廷下一步的动向也知道得明明白白。”
是啊 ，要不是提前洞悉官家动向，会在什么地方颁布什么政令，怎么能做到提前一二年精准布局？
“所以这个人不仅熟悉我们，还熟悉官家？”小桃紧张地揪着相公衣角。
这个人是谁，其实范围已经缩得非常小。
这样想的人很多，大家三个一组，两个一组分头探讨，结论都差不多。
“这是个什么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显然是在跟官家，甚至整个宋国打擂台，可是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只有林桑没说话，她默默翻着小南提供给她的地图，一边细看，还一边描摹。
“阿奶，你在画什么？”
小朋友们好奇，哆哆跟念念一边一个围着她看。
“这是每个乡的地图，阿奶把这些地图画在一起，拼起来就是一个州。”
“你们想试试吗？”
林桑没嫌两个孩子打岔，她还让两个娃拿着自己的纸笔在一旁跟着临摹。
“好呀好呀——”
两小只还在对什么都感兴趣的年纪，立即搬来小板凳。
哆哆跟着老师学过两年绘画，已经临得像模像样。念念呢，刚刚开蒙学拿笔，虽然画不准确，可是胜在认真。
阿顾看女儿画得满头大汗，温柔地坐一边给她擦汗。
她安静看了一会儿林桑的临摹，很快露出了然神情：“看来姐姐已经画出来了——呀，这不是？”
阿顾吃了一惊。
林桑拿着剪下来的那一州地图，拼在了宋国地图的一角。
“看来错不了，从地图上看这里应该就是富洲，紧挨着刘长从前的汉国，现在的宋国汉州。”
听了这个话，别人还好，小南第一个吓一跳。
“什么？我都到了两国交界处了？”
他只知道那些村子四周都是山，山外边是哪里，完全没看出来。
小东也拿着地图细细再看，他点点头。
“应该是这样了，南弟之前没发现，一是现场山多，还有就是地图比例尺不一样。”
官方地图的比例是一比四百万，小南手绘的那份整整扩大了十倍。
刚才他看见娘亲拼完南弟的那份图后，又手动扩大了十倍。
这就相当明显了，因为宋国地图西南角，有一处大大的凹陷，而那个刚刚拼出来的富州地形，就刚好嵌合在这个凹陷里。
不说紧密契合，简直天衣无缝。
刚才大家还在一个劲讨论谁是背后的那个人，现在纷纷觉得答案呼之欲出。
是谁能掌控官家下一步动向，是谁在从前的南汉，现在的汉州扎根了两年？
幸好赵文化不在现场，要不然又要被气得跳起来。
看来他那个又爱又恨，两年前被他们合伙用激将法挤出中原，放逐边疆的晋王三哥还没死心，依然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偷偷谋划着什么。
林桑神色难得凝重：“这件事得告诉官家。”
邻国的大理都已经被晋王渗透了一个州，他势力范围内的汉州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在座恰好阿宣刚从汉州回来，跟小南一样，这孩子也是相当注重群众基础的。
他跟整个团队没事就在汉州大街小巷晃悠，了解当地民生物资。
阿宣将各个细节都回忆了一遍，觉得没有什么破绽。
“这一年阿勇哥哥带我把整个汉州都逛了一遍，那里物价跟中原相差不大，油田和船务公司这两年发展得也很好，一切都正常。”
“想来也是，如果晋王有异动，阿勇跟惠娘哪有察觉不到的？”
汉州最大的下蛋金鸡都没有遭到晋王毒手，看来就像阿宣说的，人家并没有在自己的地盘作妖，而是很聪明地将手悄悄伸到紧邻的大理。
“你们说，大理国君知道这件事吗？”
阿宣一下抓住问题核心。
大家又一次看向小南。
他抓抓脑袋，想了半天不确定地摇头。
“我见过段皇爷几面，他年纪不大，但是很有胸襟气度。怎么看不像是不顾百姓社稷，蝇营狗苟的人。”
但是也很难说，人不可貌相。
林桑仔细回忆了一下历史上这段时期的大理国君，记忆里是一片空白。
看来这位国君故事性不强，都没被人搬上荧屏。她只知道后来娶了神仙姐姐的那位段皇爷，和受了情伤，出家为僧的那一个。
“算了，”她摇摇头，“这些事就交给官家去烦恼。”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嘛，屁股决定脑袋。
林桑想得很轻松，但太祖官家听完她奏报，却不打算让她清闲。
“你觉得晋王在富州做这些事，有什么目的？”
“哈？”
这还要问吗，以太祖的老谋深算，晋王三弟这点小把戏在他跟前压根不够看的。
但是官家眼神殷切地看过来，是认真发问，还认真期待一个答案的，林桑顿时不好糊弄了。
“我想，最重要他是想通过操控舆论，进而操控人心吧。”
眼下“活神仙”的名头已经打响，他下次再放话说晋王才是天命之人什么的，估计能骗到许多百姓。
再或者往官家头上抹点黑，总之进可攻退可守，相当腹黑。
可是，就算这样，离成功上位也还早得很呢。
“所以他引导民心的同时，也在用他的方式敛财。”
不管做什么，没钱肯定做不成。
林桑只能分析到这里。可是这就够了，给了官家极大的操作空间。
“嗯，到底是商会会长，思虑就是周全。”官家点点头。
“我就说有会长一家母子师徒在，百姓就无忧了。”
怎么就扯上百姓了，官家这是啥意思？
林桑正纳闷，但她很快就知道了。官家给她吹彩虹屁当然有目的。
“你看，三弟以为这事做得隐秘，还是逃不脱你法眼。那接下怎么破局，一切还是仰仗会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