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少东家又想吐血了。
“怎么不行？庆丰楼当初就是如此，人家能办到，孙家为什么办不到？”
大掌柜抹了抹脸，这少东家可是忘了，庆丰楼当初叛走的可都是跑堂的，还有后厨打下手的，像掌柜大厨这样的骨干可是一个没撬动。
他无奈道：“人家没真正伤着筋骨，加上还有源源不断的新菜推出来，生意火爆，这才能屹立不倒。”
只要生意好，什么人招不着？偏这话他还不好说。
他是有心顾着东家脸面，孙家明却觉得对方吞吞吐吐，说话不尽不实，瞬间拉下了脸：“够了够了，你这趟回来是做什么的，爷可不要听你给对方歌功颂德！”
他暴脾气又上来了，还想发火，继而又突然想到什么：“你不会生了二心吧，觉得对街好，想攀高枝了？”
这话一出，孙家明又有两分后悔。
大掌柜是家里的老人，是看着自己长大的，就连爹都给他三分脸面，应该不至于这么快攀上人家。
可他话已经出口，大掌柜见少东家一脸怀疑，出言毫不客气，自己一路马不停蹄赶回来到底是为哪般？不由一阵灰心。
说实在的，眼前这个局面，他也毫无办法。
他人在三江店，结果一大早江南店掌柜连滚带爬上门来找他，说昨天晚上店里的伙计人去楼空，大惊下他正想对策呢，结果自己坐镇的分店伙计也纷纷辞工，他无论如何拦不住，就连掌柜都一齐走了。
简直见鬼了，从前那个人人以在国舅爷家做工而自豪的盛况哪里去了？
大掌柜和江南掌柜俩人大眼瞪小眼一上午，结果千岛店那边飞鸽传噩耗，说的还是同一件事。
大掌柜知道出事了，匆匆给千岛那边回了信，又安抚江南掌柜回去守着，等他最新消息，然后一路快马赶回来找少东家。
其实他心里也明白，少东家拿不出什么好法子，就算国舅爷在同样也无力回天。酒楼没人手、没生意，还有一家虎视眈眈，不断推出新菜品的竞争对手，哪个神仙还拿得出好主意？
想到这里，大掌柜摇了摇头：“我没有这个心思，少东家别误会。”
他有气无力解释了两句，很快提出告辞：“我多日没回家，少东家若没有别的事情，我想回去看看，这就告退。”
说完他没再看孙家明一眼，转身走出店门。
酒楼大门很宽，是八开的，两层的木楼很气派，沉香木的雕梁画栋无比考究。
大掌柜回身望了一眼，长长叹了口气。他打马从隔壁还没开张却已经灯火通明的新店前经过，并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听里头传来一阵阵欢呼声。大掌柜听出声音，有几个正是从前归云阁的伙计。
这会新东家宣布了店里的规则和奖惩制度，他们正在欢呼呢。
因为林桑说：“过了试用期，正式跟酒楼签劳动书契的员工享有老员工同样的月钱，酒楼客人打赏的小费都归个人所有。”
下头的准伙计们纷纷交换着惊喜的眼神。
新东家真的没拿他们当外人看，李大兄弟说得没错，庆丰楼确实人性化，从前归云阁的打赏钱他们是不敢自己留着的。
这得增加多少收入呐，大家一阵狂欢。
这还没完，因为东家继续宣布：“每旬每个岗位，新老员工一起都有一个明星岗位的比赛，被评选上的员工还另有一份奖励，薪奉翻倍！”
就是说人人都有机会，奖励不是一星半点，而是整整翻了一番，天呐！这下欢呼声差点将屋顶也掀翻。
有人悄悄讨论：“虽然这新东家讲的话怪里怪气，啥是明星，我们怎么又成员工了？但这些都不要紧，跟着新东家有奔头！”
对方一个劲点头：“就是，怪不得李大说我们来了就能明白，你看这里的人，大伙多开心呐——”
不知道谁带头拍手，咬耳朵的再说什么也听不见了，一起鼓起了掌，将巴掌拍得生疼。
本来以为要失业的，结果不仅无缝对接了一份高薪工作，从此还有保障有人权了，最后不知道谁带头呜咽起来，一群人又哭又笑，差点又要将林东家席卷。
林桑都有些扛不住古人的热情了，不管处州灾民还是睦州百姓，都是个顶个的激动派。
面对几乎失控的员工，林总再一次落荒而逃。
要不是她跑得快，这会估计已经被大家抬起来丢在半空中。
现在代替她接受新员工激情洗礼的是齐咚呛，他现在的心情估计是甜蜜又仓皇。但林桑跑得一点也不惭愧。不折腾小伙子，难道折腾她这把老骨头么？
啊呸！她一点也不老，虽然她就快升级做奶奶了。
儿媳小桃因为之前太瘦的缘故，孕肚一直不怎么明显，从背后看简直是个窈窕的姑娘。可再不显怀这也九个月身孕了，日日都在提醒林桑这个事实。她顾不上哀叹，开始替儿媳妇张罗。
除了遍访好产婆，她还请人做了许多套透气舒适的孕妇装。
结合了后世孕服的宽松舒适和汉服的特色，再加上松软到极致的触感，小桃一拿到这样的装备眼睛都亮了：“娘，你对我太好了，用这样好的布，还花钱请人给我做衣裳。这是我见过最好看最舒适的孕妇衣裙。”
“你这傻孩子总是说傻话，布就是自己家的，能值几个钱。这样闷热的时间，穿衣服舒适最重要，但同时女孩子也要美美哒。”
她一直很怜惜这个大儿媳，过了年也才十八，林桑自己十八岁的这个时间，应该刚刚高考结束，正是期盼未来无数个可能的时候。不过她无论如何也没猜到目前这个可能就是了。
心里轻叹一声，但既然机缘巧合成了人家“婆婆”，总不能做个苛待亲儿媳的老巫婆。
对她来说儿媳闺女都是一样的存在，平日相处时也并不偏心，可把向来知道好歹的小桃感动坏了，她眼睛鼻头经常被婆母弄得红通通。
她亲娘经常说女人每孕育一次新生命，自身也是一次脱胎换骨，她老人家自己脱胎六次，每次都折腾掉半条命。
做娘的当然日日担心她，小桃反过来劝亲娘，说谁家孕妇有她日子过得舒心？“别说吃穿住都是最最舒坦的，还能每天做自己喜欢的事，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她越来越喜欢这个家，喜欢家里每一个人。
小桃满意，林桑这个做婆婆的心事却越来越重。
他以前听过一个说法，越是富贵人家生产越不顺，还会有各种孕吐不良反应，反而穷苦人家的生产顺遂。
这话其实不对，孕期反应是由体质决定的，跟经济状况没有半毛钱关系。只是寒门要为生计奔波，顾不上难受罢了，贫苦人家一样有人因为难产出事。这年头又没个剖腹产，所以才有女人生孩子一只脚踏进棺材之说。
林桑忧心了很久，今天被新员工折腾得乱哄哄的脑子一瞬间突然被雷劈了一样清明起来。
是了，不是还有水中生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