绳子定位的半径是两米，小东边走边画，一个四米的标准圆赫然成型。
林桑还没教几何课，小东无师自通圆规的概念，只能说是天赋。
老太太冷眼旁观，又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其他孩子燃起的却对小东的崇拜。
大哥书念得不差，会一门独特的手艺，头脑超出弟妹认知地活泛。
只有小南内心说不出的复杂。
之前他一直觉得大哥不如自己聪明，娘亲显然也更疼爱自己，他一度有些隐秘的小骄傲。
但娘越来越尊重大哥，他也越来越发现大哥有着他意想不到的智慧。
小南一时间不知道是慕是妒，还是自卑，是佩服？
这段时间他的情绪起起落落。
一方面，他也为大哥感到自豪。
这段时间全家一致对外，每天配合干活，一起锻炼一起学习，一家人比以前亲密了许多。
但另一方面，他又不想承认自己被大哥比下去了。
他以为这些小心思只有自己知道，想不到一点没漏地跌落亲娘眼里。
林桑先是肯定了小东的空间思维，然后转向二儿子。
“小南，你昨天帮大哥谈了家车行生意，到时候有订单上门，你能不能帮忙处理？”
对啊，他怎么忘了这茬。
在匠艺上他确实没那个天分，但娘说他有发现商机的能力，而且口齿伶俐，很适合跟人洽谈。
难道这就是术业有专攻，没必要在别人擅长的领域看低自己？
小南明白过来了，顿时喜笑颜开。
“娘，大哥头脑灵活，手艺也好，到时候一定订单不断。就让大哥专心搞发明，这些琐碎的活就交给我吧。”
这就是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吧。
这孩子明白过来了，林桑但笑不语。
一旁的老太太眸色狠狠地闪了两下，她似乎，认知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明白过来的小南一下子神采飞扬了，他开始对一切都充满好奇。
“但是娘，你要在菜地旁挖坑做什么？”
是呀，孩子们都有这个疑问。
林桑留下大儿媳打下手，自己也加入挖地大军。她一边挥汗如雨一边给大家解释。
“我是要在这里做一个沼气池，也就是把人畜的粪便，混合着桔梗还有污水，排到这个池子里密闭发酵。”
娃几个面面相觑。
他们以前也沤肥，但只是堆在田间地头，从来没听过要密闭发酵的。
小盈问伯娘：“是不是密闭着发酵就不会有那么大的气味？”
林桑点头：“这也是原因之一。”
肥料对庄稼是恩物，但对人就没那么友好了。特别是天气热的时候，引来的蚊蝇虫害一大堆。
“但只是防蝇虫和臭味，就不值得花这么大力气了。粪便能发酵出沼气，你们还记得相关公式吗？”
这次回答的竟然是小北。
“老师，我记得。”
她顺手捡了跟树枝，撅起屁股蹲下来就写。
“这是各种有机物生成沼气的公式，”她刷刷写了一堆符号，“这是沼气燃烧的公式。”
早知道这是个小神童，只是想不到这样神。
这两个公式她只是随口提了两句，并没有要求孩子们默写，可是，小北做到了。
“小北写得完全正确，沼气作为清洁能源，能燃烧，但是没污染。”
这次林桑夸奖小北，熊孩子小中倒是没着急发脾气。
他好像已经认知到小北在生化方面的天赋，不仅他远远不如，其他哥哥姐姐也比不上。
与其发脾气，不如奋起直追。
“老师，除了供暖，还有什么作用？”小中刨根问底。
“有了这个二十五立方的沼气池，家里一年四季做饭和供暖的能源一定够了。”
这只是生活方面的。
“除了沼气还有沼液，拌入牲畜的饲料，能降低动物患病率，提早出栏时间，还能做有机农药治理虫害。”
钱满听了直拍手：“治了虫害，粮食作物的亩产是不是也提上来了？”
这就是举一反三啊，林桑夸奖了孩子。
“除了沼气沼液，还有沼渣，能做饲料、做肥料，还能做成沼渣砖建房子。”
林老师没再往下说，她觉得让孩子们自己慢慢挖掘，比一下子强行灌输更有意思。
她问大家：“你们喜不喜欢这些日子喝的，还有用的热水？”
孩子们七嘴八舌表示喜欢，尤其是这样天寒地冻的日子。
小桃有了身孕，这个冬天特别怕冷。
她感慨：“这几日用惯了热水，简直不敢相信以前的冷水日子是怎么捱过来的。就是每日烧水舀水麻烦了些。”
现在村里不仅有山泉，还不断打出新井来。
水源不成问题了，就是人心得陇望蜀，现在又觉得挑水烧水太麻烦，
小南也感慨了一句：“是啊，要是热水能自己流淌出来该多好。”
所有的发明都来自于对生活的想象。
林桑笑笑：“这也不是不可能，有了沼气，以后不用砍柴烧锅，就有用不完的热水。”
“真的吗？”
这对孩子们来说简直是童话。
“当然了，”林老师相当有把握。
“沼气池建好后，我们再做个专门的淋浴间，以后不仅可以泡澡，还能随时有热水洗漱淋浴。”
时代限制了想象，没有人能想象出老师描述的美好画面，就连最有空间感的小东都觉得抽象。
小西默默想象了半天，表示放弃。
“娘，这些都是书上看来的吗？”她觉得娘自从搬回爹以前的书本后，懂的越来越多了。
林桑顺水推舟：“是呀，书本上什么都有。”
接着她又发散思维。
“除了书本里，还有什么地方能学到知识？”
“干活的时候！”
小盈边挖地边抢着回答，他觉得现在就是。
林桑点头：“说得好，绝知此事要躬行，还有呢？”
“从其他人那里。”这是小东的感悟，林桑也给与肯定。
“这也对，三人行必有我师。”
孩子们七嘴八舌，师生间一问一答，户外课堂如此有趣，连体力劳作的疲惫都抵消了。
不知不觉，一只几十立方的沼气池给挖了出来，泥巴在一旁堆成一座小坡。
到了下午，钱南请到的伐木工们也开始有收获，他们一趟趟地上山下山，一颗颗大树，将钱家的菜地堆得满满当当。
林桑将准备好的铜钱拿给小南。
“以后发放工钱的事你来负责，发完还要统一记账。”
这孩子有商业天赋，进出账和记录对他只是第一步。
小南充分感受到了信任和需要，肉痛地给大家结完钱，立即回屋记账。
他还没忘了添上昨天家里每人五十文的的那一笔。
还有他自己赚那五十文的私账，他有心要上交的，但娘说让他自己攒着。
小南志得意满，小东和师父的工作却受到了阻碍。
沼气池和配套的输送管道林桑都在陶窑上定制了，但还缺一个阀门类的开关。
这个开关她跟周家父子沟通过，没法用陶器烧制。
一来难组装，二来密封性也不够。
沼气是有毒气体，泄露或者浓度过高都会出事故，这也是以前在乡村得不到大范围推广的一大原因。
但现代化的农场，要是没有沼气生态链，都不好意思标榜“有机”二字。
像林桑就是享受过沼气的莫大福利的。
这不仅适用于讲究环保的后世，更适用物资紧缺的古代。
现在大件设备都解决了，一个开关将两边的技术人员都难倒。
“木头热胀冷缩严重，而且容易受潮，这个阀门密封要求这样高，不行不行——”
狗子爹一个劲摇头。
但小东脑子到底转得快。
“有了，木头不行，我们可以用竹子代替啊。”
做师父的眼睛亮了。
“是啊，今年冬天缺水，后山的绿竹林枯了一大片，正好砍来派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