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死了吗？”
金强撑着直起身，目光不自觉移向地面处已然冰冷的尸体，最初的那股为伙伴复仇的愤慨之情仿佛被拉比兹临终的那一番话，如一盆冷水狠狠浇灭，
“楠楠，楠楠是谁？她是那位大叔口中的女儿吗？她又为什么会死，明明我在拍卖会时包厢中遇到她时，还……”
“那时候的这个小姑娘恐怕已经就是一具尸体了。”
“格瑞”语气平常，只是略带遗憾的目光从拉比兹尸身上扫过，他收回手拍了拍灰站起身。
“不对，当时的她的声音明明不是这样的。”
金嘴唇颤抖的脸色发白摇头道，不知是为了证明什么，或许是想要彻底否决那心中挥之不去的沾染无辜之人鲜血的罪恶感吧。
“声音可以伪造，但动作不会，看那小姑娘躯壳的模样应该是死去很久了，这么一想，当时在包厢中她打翻果盘的动作可能只是因为操纵躯体的不协调吧。”
凯莉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目光落在那女孩空落落的外皮上带了些许怜悯。
“所以，是我们害死了她的父亲，才导致这个叫楠楠的小女孩也被梅莉杀害了吗……怪不得，他会给我手中特地塞上那张纸条……要是，要是我再早一点意识到，早一点去阻止，事情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金痛苦的踉跄了几步避开格瑞搀扶的手，或许是力量的压制和脑中愈发喧嚣的噪音刺的理智都有些不清，看着地上年幼女孩无辜可怜干瘪的皮囊，金双手捂着脸颊，仿佛陷入魔障般呢喃。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金。”
格瑞不忍去否定什么，也很难对自家发小做出评判，对于他而言，无论是金还是金的姐姐秋，他们都已经潜移默化的成为了自己半个家人，而金的这份善良和天真，他并不想就此彻底将其抹杀，在格瑞的心里，金能对敌人出手，已经算是迈出了很大一步，剩下的，只需慢慢来便好……
“是啊，真可惜，怎么就差了这么一点点呢~”
一声轻佻的嗓音将格瑞打断，凯莉笑意盈盈唇瓣微张，言语中却满是讥讽，
“要是你当时不出手对付那个拉比兹多好，用你的性命换敌人的存活，用你的仁慈去成就别人的恶，然后眼睁睁看着我们一个接一个不反抗的倒在你面前对吗？”
“我从没有这么想过！”
金惊愕抬头，眼中还是未干涩的泪花闪烁，他半张着唇想解释或是说话，却被凯莉一声声更高的质问打断，
“那你是怎么想的？真有意思，你难道真把你自己当成了什么拯救世界的大圣人吗？”
或许是久违的鲜血腥臭气息刺激到了紧绷的神经，言语中的些许磕碰和不满在一瞬间被无限放大，矛盾在此刻宛若干燥点燃的炸药，一触即发。
凯莉从星月刃上跳下，她抬脚一步步逼近，而金却是脸色惨白的一步步后退，凯莉唇角带笑，却更像是似笑非笑，那宛若深渊般幽蓝的眸中却盛满了嘲讽之意，
“这种过家家游戏，本小姐真是玩够了，本以为你不会是紫堂幻那种软弱无能只会自怨自艾的爬虫，啧，真是让我失望，有这种实力，却总把那些无用的同情心放在敌人身上，金，你不觉得幼稚吗？”
泪水宛若断了线的珠子一点点顺着脸颊滑落，金半垂着头，紧握的双拳松开，那股颓废的气息从他身前围绕，金不想去反驳凯莉什么，脑中的善良和理智碰撞产生摩擦，此时的他就宛若被海浪拍打到沙滩上的鱼，窒息和灼热的阳光让他难以言语。
凯莉闭了闭眼，那种被金之前圣母般发言刺的怒意也在看到金可怜巴巴的抽泣时消的差不多了，或许是心中真的拿金当为了朋友，久违的真心如铮鸣笛音轻轻掠起，凯莉的言语中也更像是在说教般，只是带了几丝不自在的烦闷，
“这种弱肉强食的杀戮世界，哪会给你这么多后悔药可吃？这种无用的善良早晚会害死你，更会牵连你身边的我们。”
别过头不去看金，放不下面子的凯莉语气却略微带了些许松动，她抬手召回星月刃，身子疲惫的向后半仰，躺靠在星月刃之上，
“哼，算了，本小姐才懒得跟你多说什么，省得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
“啪啪啪——”
“太对了！不愧是凯莉小姐！我单走一个六。”
激烈的掌声从两人身后不远处响起，“格瑞”一脸认同的鼓掌，同时吸引到了在场所有活人的视线。
格瑞本来还有些担忧，金会不会被这番话刺激的难受，被另一个自己这么一打岔，顿时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早晚把这家伙刀了。’
凯莉看样子有些无语和不自在，她也真的是受够了“格瑞”偶然抽风，偏偏还是在自己讲完话，这么严肃的气氛下抽风，
‘真是……真是越看越让人觉得欠扁啊！’
唯有金默默的将眼泪憋了回去，他用力擦了擦眼睛，整理好所有情绪和思路，理智在善良崩溃难受后回笼。
金并不是那种认死理的一味大圣母，他只不过是不忍看到无辜可怜的人死去，尤其是，他亲手将对方葬送……往往是这种负罪感才是最难以让金接受的。
但，凯莉和格瑞他们说的都没错，生在这样一个罪恶的世间，人人都不会有无辜之说，一味的善良只会害了自己，更会害了自己的朋友，格瑞和凯莉他们。
金强撑起一抹笑，虽然笑的有些难看，但落在凯莉眼里却是顺眼多了。
那如天使般的少年披散着晨起是天边泛起的淡蓝微光，表情郑重而又认真的承诺出歉意，
“凯莉，我想明白了，你说的对，或许有些事情和杀戮无法避免，纷争本身就没有孰对孰错之说……我会改的，直到我真的能变的更加强大，我要让所有弱小善良之人能有一隅安息。”
“在这之前……我会改掉那些多余的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