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池王挥手示意彭畅把东苗的人拖下去，而后看了苏惟生一眼。
后者会意，高声宣布，“自即日起，花城三土司以裕族黎土司为尊，所有夷人尽归于黎土司之下，唯黎土司之命是从，尔等可有异议？”
十几位族长点头如捣蒜，“没有，没有……”
东苗西苗两个霸王就这么折在了她手里，这些人可不认为自己比那两个还厉害，服从不是应该的么？
况且，方才乌兰手无寸铁，又背对着她空门大露，黎映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取胜，却偏偏在众目睽睽之下把那蛊虫硬生生喂进人家的嘴里，为的能是什么？
当然是立威了！
苏惟生转向黎映，“那么，就请黎大土司说几句吧！”
黎映先看向东苗西苗的方向，不紧不慢道，“好叫诸位知道，我裕族被那怪病折磨近两百年，身为那劳什子的苗人后裔，自然头一个想到的就是中蛊。几代下来，病治好了，解蛊和避蛊的法子也学了个透。若有人不信，尽管来试，不过黎某身为大土司，若发现有人心怀不轨，自然得按族规处置。有心之人……可要掂量好了！”
随后才上前几步面向所有人，
“虚头巴脑的话就不说了，今后大家若有难处，我会尽量相帮。但若有人为一己私利谋害他人、蓄意挑起夷人内斗与夷汉之争，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后面那句话其他族长却根本没听进去。
阿昌族长扬声问，“大土司，您真的会解蛊？什么蛊都能解？”
这话一出，其他族长和台下围观的百姓也都坐不住了，纷纷开口询问。
“金蚕蛊也能解吗？”
“我阿爹被怪病缠身十多年，最后起不来身了才把族长之位传给我，上次裕族的巫大夫配了一副药就治好了！当时我就说，那方子有些古怪，不像寻常的药方！难道我阿爹不是得了病，而是被那恶毒的苗人下了蛊？而大土司的人替他老人家解了蛊？”
“我姐姐也是……”
“我二哥……”
“我阿娘……”
七嘴八舌的议论好一阵子才停止，最后十多位族长交换了一个眼神，跪倒在地齐声道，
“吾等参见大土司！”
这一次比刚才真诚得多。
他们这些年如此听东苗西苗的话，不单单是因为对方人多性子凶悍，更多的是忌惮苗人的蛊毒。
当初他们曾求上王府，可就连王府的大夫也对蛊毒束手无策，便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否则集十五族之力，还真不至于被两族压得喘不过气。
如若新任大土司当真有解蛊之法，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几名族长偷偷看了一眼黎映，再瞅了瞅上首的滇池王和苏惟生，当然，这位新出炉的大土司就更得罪不起了！
用山？从军？焉知不是他们夷人的另一条出路？
乌兰已被抬了下去，都石摸了摸受伤的手腕，明白大势已去，颓然一叹，跟着跪了下去。
黎映瞥一眼无动于衷的东苗诸人，一言不发地下了擂台。
当天苏惟生和滇池王并未急着回城东，而是应黎映的邀请留在浣花路吃了顿酒，一时也算宾主尽欢。
黎映的动作很快，也不知她私底下做了什么，大比结束的第三天，就带着都石和乌兰来了府衙。
两人瞧着虽有些萎靡，脸上也有几道细小的疤，举止神态却还算正常，看来是没什么大碍了。
黎映一个眼神，都石便嗫嚅着道，“苏大人，那丹桂峰和摩云峰上……有铁矿。”
苏惟生有些意外，倒不是因为铁矿，而是这俩人……才几天不见，就似乎老实了许多，他还准备了不少后招呢，眼下看来，可能用不上了？
他忍住纳闷，“什么时候发现的？”
都石见他不像生气的样子，不禁松了口气，“就四五年前吧！先是摩云峰，后来乌土司不知怎的发现端倪，非要我分她一杯羹，不然就要告到王爷那儿去。”
乌兰瞪他一眼，重重喘了两口气才道，“不错，这狗东西为了稳住我，就说丹桂峰跟摩云峰离得这么近，指不定也有！我就派人去挖了，结果还真发现了东西。”
苏惟生点头，“然后呢？”
两人一愣，“然后什么？”
苏惟生问，“发现铁矿四五年，可打出过一样武器？”
“连口铁锅都没打出来过！”都石郁闷不已，反应过来又问，“大人，您说王爷会追究吗？”
就连他这粗人也知道，朝廷是不许私人开发冶炼铁矿的。
追究？苏惟生心说，不高兴得跳起来就不错了！滇池王当初见识过东苗西苗前任族长的蛊毒，对苗人同样忌惮，所以这些年从不曾上过苗人的山，既如此，又怎会知道山上有铁矿？
就连他自己，先前不一样被蒙在鼓里吗？
“你们开采了多少？都用来干什么了？”
都石摊手，“就面上那一层，都放着呢！族中无人会冶炼，我们还偷偷抓了几个打铁的，可最后发现，这根本不是一回事儿啊！”
乌兰见他一口气全说了，气得直翻白眼。
苏惟生和黎映则险些笑岔气。
苏惟生笑完才道，“所以你们两族把宝山捂了好几年，到底得到啥好处了？”
都石和乌兰垂下头，丧气无比。
苏惟生叹口气，细细与二人分说，“若觉着是本官觊觎铁矿，倒是两位多心了。滇池这么大的地方，有铁矿的又岂会只有这一处？如今既然发现了丹桂峰和摩云峰，本官派人去其他地方找，总不会一无所获吧？”
“你们又不会冶炼之术，到时候空有宝山，又能谋到什么好处呢？反倒是本官一旦禀报给朝廷，两位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别的不说，撸了土司名头，再下旨让王爷收回铁矿，并以大逆的罪名将东苗西苗处置了，你们说，王爷会抗旨吗？”
两人面面相觑，抗什么旨啊！若真是有道这样的旨意，滇池王怕是第一时间就会出兵。
到时候两族加起来不过万人之数，还不够十七万滇池军塞牙缝的！
黎映抿嘴偷笑，这人惯会扯着虎皮做大旗，她怎么不记得滇池王说过要追究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