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西上师一言不发,待郎中为他疗伤敷药后,让其他人都退出去,然后才对夏仁宗说道:“我要尽快返回吐蕃,将今天的事禀报给我的师父都松钦巴,我会全力促成吐蕃与西夏的结盟,共同对抗金国,以避免将来我们吐蕃的佛教毁在完颜亮的手里。”
夏仁宗内心虽喜悦,但脸上却流露出适度的忧虑与愤恨。
他接着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上师,您是知道的,我和我们西夏的皇亲国戚,满朝文武几乎都信奉佛教。
对于今天发生的事情,我很伤痛。然而,我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佛祖神像被毁。
正如您所担心的,完颜亮此人只信奉他们女真的萨满教,对佛教充满敌意。今日他杀害众多佛教徒,毁坏佛教神像,恐怕只是个开端。
您也听到了,他要求我尽量减少西夏的寺庙数量,让僧侣还俗,毁掉佛教神像,只允许信奉萨满教。看来,我们西夏的佛教将面临灭顶之灾。”
说到此处,夏仁宗硬生生挤出了几滴眼泪。
格西上师紧握拳头,一拳砸在床榻上,坚定地说道:“我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回去后,我会立刻前往各部落土司,说服他们与我们寺庙一同护卫佛教,绝不容许对僧侣和寺庙的迫害。”
夏仁宗连连点头,说道:“好,您先安心休养。您离开时,我会修书一封给藏王、大喇嘛和各地首领,表明我们与吐蕃结盟的愿望,共同护卫佛教,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寺庙和僧侣。
我相信西夏与吐蕃联手,一定能实现这个目标。只是我担心完颜亮此人过于冲动,说不定不等我们结盟,他就开始大肆毁灭佛教寺庙,残杀僧侣了。
这不仅涉及我们西夏,还包括吐蕃。吐蕃信奉佛教的人更多,寺庙也更多,他一旦发疯,无论是吐蕃的还是西夏的佛教寺庙,恐怕都难逃被毁的命运。”
格西上师听后更是坐立不安,点头道:“好,请安排车马,我明日便启程。一路上只需安排一位郎中为我诊治,我边养伤边赶路。反正路途较为平坦,不算颠簸,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夏仁宗正希望格西上师尽快回去达成联盟,以免夜长梦多。他也担心完颜亮会回心转意,来找格西上师解释,引发更多变故。
格西上师能立即动身,正是最稳妥的选择。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夏仁宗还下令将格西上师从宝觉寺接到皇宫,由御医细心照料,同时密切监视完颜亮的动向。
所幸一切顺利,第二天一早,夏仁宗便安排了车马,并派出一队侍卫护卫格西上师返回吐蕃,还准备了丰厚的回礼,亲笔书写了一封书信,并派遣一队使臣作为自己的全权代表前往。
送走格西上师后,夏仁宗这才放心地来找赵桓。
他眉飞色舞地将昨日之事向赵桓讲述了一遍,然后问道:“赵公子,您是如何得知完颜亮在见到萨满神像受辱后会发狂,要杀和尚毁寺庙的呢?”
赵桓答道:“因为他目前处于大喜大悲的极端状态,而他本身就是一个容易走极端的人。再加上当前他所面临的局面,更加剧了这种性格倾向。”
事实上,完颜亮本人并非一个灭佛的君主。他对佛教虽不及对女真萨满教那般虔诚,但仍然持有一定的宽容态度。
金国内有众多佛教寺庙,佛教的弘扬与传承也未曾遭到干预。然而,此次他突然毁掉神像、杀害僧侣,实属个别现象,源于他受到了强烈刺激。
当他对萨满神像的敬畏被亵渎,帝王的尊严遭到践踏时,他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下意识地将佛教视为敌对势力予以惩处,这才导致了昨日之事的发生。
赵桓研读过史料,深知完颜亮在佛教问题上的立场——他从未实施过灭佛行动,对佛教采取的是不鼓励但也不禁止的宽容态度。
完颜亮本人信奉的是萨满神,那是女真传统的原神宗教,他对萨满神的敬畏绝不允许他人亵渎。
了解这一点后,赵桓便让夏仁宗说服完颜亮前往宝觉寺,观看拜错神像的笑话。
他认为以完颜亮当前的心境,在目睹萨满神像受辱后,肯定会怒火中烧,对佛教采取过激行动。这样一来,就能让格西上师意识到完颜亮对佛教的敌意,进而改变想法,与西夏结盟,共同保护佛教传承。
然而,赵桓未曾料完颜亮会如此极端。
那两名富商也并非刻意安排,纯属巧合。平时拜错神的香客不过是在地上啐一口,表示晦气,未曾想这两名富商竟如此冲动,不仅两家人都朝萨满神像吐痰,还敢对完颜亮叫嚣威胁,直接触怒了他的逆鳞,导致宝觉寺佛像和僧侣遭遇灭顶之灾。
正因如此,格西上师受到极大刺激,决心说服师父,劝说西藏各地首领与西夏结盟,共同对抗完颜亮。
对于完颜亮突然决定由西夏打先锋进攻大宋之事,赵桓自然知晓。完颜亮身边有大宋最高间谍宇文虚中潜伏,对其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次日清晨,大军将启程南行。
完颜亮起床后盘膝坐在床上,神情恍惚。自被大宋阉割后,他睡眠极差,彻夜难眠,故让随军御医开了大量镇定安神药以助眠。
药物效果不太好,反而让完颜亮次日头昏脑胀,痛苦不堪。而且情绪时常失控,容易大喜大悲。不过,对于他这个本就喜怒无常的人来说,并不算什么。
然而,这一天醒来,他却感到异常难受,仿佛醉酒未醒一般。
可是头一天他并未饮酒,恍惚间,侍女端来了汤药,这正是他每日必服的镇定安神药。
他接过药碗,刚喝下一口药,突然感到腹中剧痛,犹如翻江倒海,万箭穿心,仿佛无数老鼠在啃咬内脏,撕裂般的疼痛令他难以忍受。
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手中的药碗也应声落地,药汁溅湿了被褥。
他捂着肚子,蜷缩在床上,随后支撑不住,滚落在地,痛苦地在地上打滚。
一旁的侍卫和宫女被吓得手足无措,急得团团转。几名太监还算镇定,手忙脚乱地试图将他抬回床上,却被他挣脱。
他在地上翻滚,如同烙烧饼一般,哀嚎声越来越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