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街隐厨—第121章—蚌肉鲜汤
果然啊。
花楼玉绫的小厨房里。
食神弟子、厨娘小九看着眼前一个个正在吐水的河蚌，眼睛里闪动着残忍的光。不久前她做过草头河蚌，不得不说，草头这个春菜真的是太搭配广泛了。
不过，河蚌的另一个灵魂伴侣……是咸肉。
还有竹笋。也就是河蚌腌笃鲜。
拿出薄薄的开蚌刀，小九拿起一个河蚌，就插进了河蚌的缝里，割断了闭合肌，掰开蚌壳，挖出一大块蚌肉。
这个季节的河蚌，是最肥的。
河蚌上除了中间一块肉，以及四边像是飘带的裙衣，其他的都是不能吃的。干这个就不需要刀了，拿手撕就好。
鲍鱼勉强也可以……呵，连得那么紧，还是拿勺子方便。
河蚌其实如果没有工具，是真的可怕，要拿菜刀削去侧面闭合处的一层壳，再撬开来。菜刀都在惨叫啊。
喜欢吃蚌的，入手一把开蚌刀还是很有必要的，不贵……唉，最近广告看多了。
脑袋胡思乱想，蚌肉就都处理好了。这就来到小九最喜欢的一步。
拿菜刀的背。嗯，菜刀，你还是很有用的。拿刀背敲打那块橘红色的肉，就是蚌肉的贝足，需要用菜刀将其纤维敲断，这样子，河蚌才不会硬韧得像嚼橡胶一样。
当然，那块满是黄的腹肉是不可以敲的。破了的话，里面的黄流出来，那就浪费了。
焯过一次水，就放锅里面炖上一个半小时。
河蚌酥酥软软，还没有烂，可以下进竹笋与咸肉。咸肉拿热水泡一下，泡掉那股子齁味。竹笋则要焯水，拿淘米水焯出来的竹笋更鲜更香，有一股子米饭的甜。
炖着吧。
腌笃鲜就要多煮，小火放在那里，让时光将食材的味道交融在一起，让种种美味的粒子在锅里面互相撞击、结合、裂解。
炒了一个一个素菜，做了一个冷盘的小九分汤的时候，再一次……没错！就是那个女人！小九的心都在颤抖。
呼呼呼～～这就是试炼吗？小九看了眼抿着汤、嘴角勾起、眼睛里却依旧没有什么思维的自闭师傅。作为师傅的弟子，她必须征服那个女人……的胃。
“冰九问。”小九咀嚼着那个可以拒绝她的花魁姐姐，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没有人可以拒绝一锅蚌肉鲜汤。没有人！
……
天暗了下来，春日的明媚似乎不再。天空中的星辰被乌暗的云朵所遮蔽。嗯嗯，这样子的雨夜，这场春雨一过，天就要热起来了吧。
玉绫的花魁姐姐冰九问放下窗，看看正对着棋盘思索的老板娘花歧。
“快落子吧，是我赢了。”
“据说当年两位仙人的生死之局，最终却因一个无关闯入者而告结。一方沾沾自喜，以为必胜，却因那人而移开了视线，另一位仙人正好拿走了两枚棋子，最后……”
花歧的话还没有说完，冰九问已经翻着白眼，将一枚棋子放在了棋盘上，“好了，是我赢了。”
“你抢步。”
“要赖皮的人说什么抢步。”
“我只是说个故事……”
猛烈的一声。门是踹不坏的，但人却可以吓坏。冰九问看着热血上头，甚至有些蓬勃的小九妹妹，叹了口气，“小九妹妹，门会坏的。听说你刚给小厨房添了烤箱……嗯嗯，雀禾她会怎么想呢？”
“冰姐姐，你老是不好好吃饭，你知道我会怎么想吗？”小九气冲冲地将食盒放到桌上，还好，她控着力道，只是棋盘乱了。
花歧微微一笑，“那就算平局吧。”
“好好好，吃饭。”冰九问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这两人，一笑道。
将棋盘摆到一边，桌上就放着一碗黄澄澄的汤。那层油之下，是奶白的汤汁。其中落着一种淡灰的食材。
河蚌吗？
冰九问看了眼还没有要走的小九妹妹，“小九妹妹，厨房里不需要收拾吗？”
“使唤帮厨也是厨师的本事。”小九挺了挺胸脯，开心地说道。侍女姐姐们都很支持她盯着冰九问姐姐把饭吃下去，好好的姐姐要是瘦了可怎么办？
“嗯，那么，小九，帮她烤个柠檬蛋糕来好吗？我想，饭后小甜点或许会让这个笨蛋更加喜欢吃饭。”花歧与冰九问姐姐交换了一下视线，微笑道。
小九算了算食物的热量，正要说话，就听到花歧老板娘接着说，“我说的，今天可是稍微超一下，就算胖了也没关系。”
“那我还要做布丁。”
“可以哟。”花歧没有拒绝。虽然不是什么节日，但偶尔吃得好一点也是可以的嘛。这个行当，还是很需要体力的。
小九蹦蹦跳跳的开心模样让人不禁想着要是挂个铃铛会不会很可爱，冰九问已经舀起了一块蚌肉。
因为是炖汤，所以切得块要大一些。
勺子轻轻推开碗中的些许油液，直接端着碗，就着那一个小小的空白抿了一口汤。
好鲜。
之前尝过的草头河蚌更多的是一种酱油调出来的些许带着酱甜的鲜，而此刻的这一碗河蚌汤，却是实实在在的蚌肉的鲜。
那种鲜，会有点特别，像是一种沙子的口感，但是却被鲜美的汤液所包裹，只有那种河沙残留的奇异味道。
明明沙子不好吃，但是些许味道，却让那鲜味有了独特的符号。
与河中的任何一种鱼都不同，也不像海中的贝类一样带着海腥，只是有一种润润而沙滑的鲜美。
而穿刺进这股鲜味中的，是咸肉的咸香。不是那么重，更没有盐腌后的齁，只有一种经过时光的，带着些许太阳味道的肉香。
之前勺子搅动汤液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里面其实还是有笋的，到了这个时候，笋的味道才姗姗来迟。那是一种微微的甜，如同青笋般清脆爽嫩得甜。
这最后的回味，有如一个省略号，将河蚌的鲜藏在了里面，让人不禁……
夹起一块蚌肉。
轻轻咬下。
因为是煮汤，蚌肉的汁水丰盈，一口咬下，里面的鲜汤汁水就如潮水洪流一般，奔涌出来。嘴巴轻轻一吸，那些汁水，更加强烈的河蚌的鲜冲击在舌上。
比起单纯的汤更加美好，而下一刻，河蚌软嫩的肉肉就再一次冲击了嘴巴。里面的黄是糯的，外面的一层皮是柔的，而那一块贝足肉是弹滑的。
没有多少力气，嘴巴里的食物就进了喉咙。
那种碎了，没有多少渣子的感觉，很舒服。每一块肉都是软的，不像是猪瘦肉，有时会有些厌烦。河蚌的肉，几种不同的部位拼合在了一起，那迥然的味道，只能勾起人心中的欲望。
将河蚌汤浇在米饭上，放一块油脂近乎透明的咸肉。
咬一口咸肉，“嚯咯嚯咯”拨着米饭，感受那种颗颗分明的饭被汤液冲进喉咙的快乐，而咸肉的一抹强烈的咸鲜，则成为这碗饭的点睛。
拿汤菜佐饭，最后一定要剩一碗，端着汤碗慢慢喝着，那样子的恬静……甚至忘记了之后的喧嚣。
也就在收拾筷子的时候，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老板娘姐姐，听说你那一边有回信了？”自称被追杀、给玉绫带来了许多麻烦的少年凉永推开门，有些欣喜，有些羞愧地问道。
花歧点了点头，看着那少年关上了门。“是啊，我写信给了以前的朋友，终于确定了那位空截持有者的所在。”
“在哪里？嗯，他还是很危险的。我这边还有一些术法可以……”
“凉永”还在说着什么，冰九问就已经呵呵打断了他的话，“那不就是你吗？”
“凉永”一愣，尴尬笑笑，“姐姐胡说什么？”他那样说，脚却不由后退了一步。
花歧耸了耸肩，“我早已和他们断了联系，为什么却有回信呢？”
那人瞳孔缩了缩，“或许是那个人做了什么手脚。”
花歧已经伸手，一把掐断他身侧的空间波动，“是啊，做手脚的，不就是你吗？不过嘛，你也很聪明，那封信不是以我设计的方式寄回来的，但是，也不是以我认可的方式寄回来的呀。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质疑，就变成了确信。”当然，更重要的是信里面的东西。
“原来如此，是他。不过，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觉得你是我的对手吗？你要知道，星皇可不知道这件事情，就算她知道，只是皇的她又能如何……”一道扭曲的波动从那人身上探了出来。
那是这个世界上，幻世至高的三个权柄中的一个。曾经的他，叫作“神明的恶作剧”，此方岁月，被称为，【空截】。
但他的话语却猛地一滞。
只因为突如其来的，沉闷的一声。那是不大的、正好可以握进手中的手札本就那么合上的声音。却就像是钟鸣，点在了三人的心头。
“是吗？你为什么认为星皇不知道这件事。你又为什么觉得，你在星皇之上？”
扭头看过去，床沿上坐着的少女没什么表情地笑着。她放下手中看到一半的书，随手将他丢回该去的地方。
少女的身上，一袭黑裙，身后，是慢慢落下的一颗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