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蟹蟹
太一历三一一二年，二月初七，晴，上午。段干红夫妇还有她的徒弟南方燕儿乘着飞舟来到红竹屋小院，百里兄妹和林俊、小方已经将庭院清理了一番。从飞舟上走下来的段干红指着自己的问道：“你红姐我是不是越来越漂亮了？”百里之言脱口道：“看不出来......”她身旁的常有酒和南方燕儿都微微一笑，段干红掐腰赌气道：“无论真假，也要说一句啊！”百里之言伸手做出欢迎里面请的动作道：“额......红姐的声音更好听，人也更好看了。”段干红道：“这还差不多。”到客厅五人落座，巫云拉着南方燕儿坐在一起，百里之言自己一方，自己却像个外人。林俊和小方要忙着准备饮食，还有有只企鹅在百里之言旁边站了一会儿。
简单的寒暄之后，段干红伸手问常有酒要来一瓶白酒递到百里之言面前道：“这种红酒是新品，你可以尝尝......”百里之言皱着眉头看着那瓶酒道：“颜色怎么那么浅？看着就是透明的水一样。”被识破后，段干红改口道：“这是一种浅色果酒，呵呵。”百里之言给他们斟茶，南方燕儿至此才开口说出一句‘谢谢。’段干笑嘻嘻指着百里之言道：“燕儿，你不是想寻些趣事么？他奇怪的脑袋里应该有一些。”说完就拉着巫云去看鱼池去了，常有酒则自动去厨房帮忙，让小方去捉院中溜达的鹅。客厅里百里之言看着画中人一样的南方燕儿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南方燕儿问道：“你总是这样看着别的女孩子么？”
感到有些失态的百里之言赶紧转移了视线道歉道：“没有，没有，我在回想您以前的声音，记得你来过这里......”南方燕儿起身道：“跟我说说你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吧？”百里之言努力思索了一阵道：“有经常‘嘎嘎嘎’大笑的两只胖鸭，有饿了会高喊‘鹅鹅鹅’的两只大肥鹅，还有两只拽拽直立行走的企鹅，它俩很聪明，经常跟在我身后一摇一摆的要吃的。”南方燕儿托着下巴看着他道：“还有呢？”百里之言接着道：“还有他们六个家伙有时候会溜到羊圈里找虫子吃，跟里面的羊打架，有时候还侵占兔子的窝，虽然我已经让小方给它们准备了多余的窝......”正在书架边看书名的南方燕儿继续问道：“还有呢？”
百里之言道：“还有就是，我曾经带着大鹅去找夹谷家的大黄打架......”南方燕儿道；“听人家说，你是想吃鹅肉了。”百里之言辩解道：“没有的事，都是谣传，不可轻信啊。”南方燕儿拿出‘搬运工的对话’翻看了几页问道：“这本书你最近看完了，感想如何？”百里之言道：“命运就像天上突然掉下来的麻袋，接住了就不会被砸死。接住了之后又发现，麻袋里面装的可能是馅饼，也可能只是一个玩笑。”南方燕儿将书放回书架问道：“你能接住所谓命运抛给你的麻袋么？”百里之言道：“我还在学......”南方燕儿微微摇头道：“太慢了......或许有些慢了。”百里之言微笑道；“咱们可以像小时候那样聊天，我说是吧？”
南方燕儿抿嘴笑着伸手摄来的他的小册子一边翻看，一边道：“嗯，那好，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百里之言爽快点头道：“知无不言。”随即南方燕儿翻到一页指着上面的四个字问道：“就当时的人和事来讲，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百里之言看过后皱眉道：“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南方燕儿道：“真话！”百里之言道：“说真话，能不被揍不？”南方燕儿道：“能！”百里之言瞅瞅身边没其他人就双手在自己胸前举托了两下小声道：“我说的是这里的山......”南方燕儿不由得将册子挡在自己胸前怪笑道：“哈哈哈，那这四个字呢？”说着手指在茶几上写出四个字，百里之言同样皱眉问道：“真话假话？真话能不被揍不？”
南方燕儿翻看着小册子道：“真话！能！”百里之言小声道：“柳为青丝，瓜为山啊，你可不要说出去啊。”南方燕儿将自己捂的更紧了一些，但是扔能看见曼妙山色。百里之言看着防备自己偷看的南方燕儿道：“我是实话是活......”南方燕儿有些杀气的笑道：“不打紧，不打紧，我再问你，你看完‘既见君子’后的笔记为什么涂黑了？”百里之言难为情道：“额......因为那行字，我已经被巫云锤过一顿了......”南方燕儿眯眼微笑恐吓道：“这个说真话，前两个就不揍你了。”百里之言挠挠头口吃道：“我忘......”南方燕儿亮出佩剑摇了摇道：“那就努力回想回想，我也可以帮你回想回想。”百里之言低声道：“那就话是‘既见君子，宽衣解带’”
跟巫云的反应差不多，还没等百里之言说出‘沐浴熏香，以侍左右’就被南方燕儿一脚踢出门外了。常有酒听到动静后，赶紧过来把他搀扶起来问道：“刚才不还有说有笑的么？怎么突然就......”百里之言连忙道：“不碍事，不碍事，是我自己不小心绊倒门坎上了。”给自己一个台阶，常有酒笑道：“这是你自己家，你怎么也慌不择路了？”等百里之言再次来到客厅时，发现南方燕儿已经换了一身裹的严实的衣服，正想要开口认错，南方燕儿看着他的小册子道：“今天我走后，你准备记些什么？”百里之言道：“什么都不记，什么都不写，少生事端。”南方燕儿道：“不行，你现在就写一句！我倒要看看你现在心里想的是什么！”
‘佳人三笑绕屋梁’，南方燕儿看着百里之言写好这几个字后，开心的出去找段干红和巫云去了。从厨房出来的常有酒悄悄搭着百里之言的肩膀打趣道：“看样子你们聊的还不错，她是你老家的人儿，你感觉怎么样？”百里之言看着在绿茅草地上拖着裙摆的南方燕儿月亮般的侧脸道：“不是春风风小了，而是衣服厚了。应该让这风多吹一会儿。”缠着围裙的常有酒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你想好了再决定，能一刀两断，就不要首鼠两端。”百里之言笑道；“有酒哥，若是我本性如此呢？”常有酒道：“算了。你也来帮忙吧，我和林俊两个搞不定。”在厨房忙碌的三人，看着窗外草地上嬉笑打闹的三个女子，院内外都是风景。
午饭时，林俊出去晒了会儿太阳，餐桌边百里之言独处一方。以为南方燕儿‘整容换相’是好事的段干红用眼神询问百里之言‘谈的怎么样？’百里之言微笑着把碗上的筷子摆了个‘叉’表示‘很差！’。百里之言和常有酒互相敬了一杯酒，也没多少言语，气氛还算随和，段干红不乐意的向南方燕儿问道：“他都给你说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南方燕儿吃饭的手停了一下道：“他跟我说他去蓝河平原逛街时，问真画家买假油画，去肉摊边嗅人家的肉有没有肉香，去蹭饭还不吃姜......”巫云和百里之言同时惊讶的看着南方燕儿，巫云扭头问道：“怎么没听你说过？林俊的记忆体也没有啊。”百里之言很不情愿道：“额......我也是今天才想来的。”
百里之言也没有问南方燕儿为什么要编造自己没有说过的事情，而且自己也没有做过，正当百里之言纳闷她为什么这样说的时候，南方燕儿对巫云道：“你哥脑子里藏着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你可要多多小心发掘！”巫云道：“好像是，有时候我问他他也不说他记的那些东西是什么意思，而且看着别扭，也毫无美感。”常有酒问道：“比如？”巫云道：“比如‘生而为人，七岁始醒，九岁堕妖魔，又历二十四载，渐复人形。’是什么意思？”常有酒道：“这很容易猜想，跟百里先生以前世界的自己有关吧？”巫云道：“即墨惜墨也这样说，只是我想人就是人，怎么会变成妖魔，然后又变成人呢？”
段干红抿了一口酒问道：“她跟你说什么了？”巫云道：“她还说我哥是‘近忌而病，却喜欢晒自己的臭脚丫’”段干红瞟眼看着百里之言问道：“你咋想的？”正在埋头干饭的百里之言放下空空的碗琢磨一下道：“犯了这个世界的忌讳而被这个世界诟病，还肆无忌惮表露自己应该藏起来的脚指头，大概是这个意思吧。”段干红微微皱眉看着常有酒，常有酒抱着胳膊道：“修己不趋避，没什么不好的......”南方燕儿道：“关于杏核脱离中州潜行回千岛星的事情，那边的去质方案早已经做好了，里面首选的就是武力消弭您给这个世界带来的质疑。”此时的餐桌上雅雀无声，只有巫云的眼睛来回在几人之间流转道：“都吃好了，我让林俊来收拾了？”。
下午，几人乘着红竹筏在迷林下游玩耍，这里没有山，山顶砸脚下面。百里之言在竹筏上晒着太阳，看着段干红夫妇一对，巫云和南方燕儿一对都有说有笑，不知道他们在谈论些什么，自己拿出在地下世界讨来的应山神茶茶叶泡了一壶茶，读者地下那人‘劲松苍龙吕化昌，人间揽胜共西厢。新茶应是山神送，青云满满一筐筐。’的故事诗，看着灰色阳光的变化。正当他读书入神的时候，林俊道：“先生，您看看天上那些云像什么？”百里之言背着太阳抬头看着天空道：“大概是佛手托日，云展旗符的样子吧。”傍晚时分，其他四人向竹筏聚来，竹筏旁段干红教训道：“你也不下来走走，眼里的人能有身边的人好看么？”
百里之言忙起身求饶，南方燕儿笑道：“在咱们眼里，这里可能是一副多彩油画，在他眼里确实另一幅画，你也不用说他了。”常有酒道：“是吧，等百里先生能看到彩色的时候，自然就会不一样了。”竹筏返程的时候，常有酒和百里之言在竹筏头，三个女人在舱室一会儿嬉闹一会儿低语，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常有酒小声道：“你们那时的人说‘得不到才是最好的’，现在我们都是想‘身边的人才是最美的。’，这个世界的人类早已经不再受‘观察印象’的影响了，你还会么？”百里之言道：“应该会吧，你说我想在这个世界上做个正常人是不是很难？”常有酒轻笑道：“你听说过‘当当当当当当当’么？这几个字还是你的小册子里面的......”
太一历三一一二年，二月十五，晴，多云，晚上。这几天百里之言去体验了南方燕儿给他胡编乱造的事情，首先百里之言真的买回来几幅油画，期初他还嫌贵，不想耗费自己的油脂油膏，只是因为卖画的姑娘太好看了。即是是假的，梵高的作品也是值得挂的，而且还是阿尔的太阳，这可能是百里之言心中的第三颗太阳了。前两晚，大雁北飞只能听到雁鸣，今天他却看到了雁形，歪歪斜斜的，也不算正经，都过去七天了南方燕儿应该已经离开中州了吧？百里之言悄悄拿出自己的小册子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写下了‘深渊非渊’四个字邪魅一笑，正有些得意时，忽然听到自己身后‘叮叮当当叮叮当’金属互击声。
突然显身的南方燕儿让百里之言呆立在原地。暴怒的南方燕儿见刀剑不管用，就张弓化出一根细箭矢，皱眉犹豫时看到百里直言的弓也自动落在他手上只是没有‘弦’，轻蔑道：“不伤你，但是我可以给你打个耳洞！”说完就松开了手里的箭矢，光线一般的箭头触及到百里直言的一瞬间，他的双臂化成了两双黑色的大翅膀护住了他的脑袋。刚进他卧室的巫云吃惊的看着鞋子破掉双脚已是爪子的‘百里之言’也是长大了嘴巴，这是轮到南方燕儿慌了，她赶紧收了弓箭做出防御姿势委屈道：“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啊，红姐好像离这不远......”鸟人形态的百里之言松开了已是翅膀的双臂，张着鹰嘴想要说话，却看到侧面的巫云，然后是一身鸟毛的自己。
南方燕儿的火燕已经处于自动备战状态了，被她强行小化成了一只小火雀，围着百里之言乱飞。南方燕儿道：“小百里，你能听懂我说话么？”百里之言侧着鹰眼看过去然后想说话却只是长大了鹰嘴发出乖戾的声音，发现暂时不能发出人声的百里之言立马用翅膀掩住鹰嘴。他很高兴小妖还在，他挪动着爪子很好奇的将头旋转几圈看看自己现在的‘一副鸟样子’，不时发现自己的眼睛似乎有什么慢慢剥落，能看见屋里金色迷木反射的两三处金光，想伸展翅膀的百里之言发现自己的卧室已经是乱遭遭的了。破窗不破门，鸟人百里之言从窗子挤了出去，走到后院坐在地上伸开翅膀对着天上的大月亮。
房里的七只蜘蛛和屋檐下的鸽子已经在那里一动不动了。南方燕儿和巫云看着黑凤从后院拖到屋里像黑色丝绸一般的尾翼，用脚轻轻触碰了一下，感觉像是什么都没碰到。两人来到后院看见鸟人似乎会分裂成一人一鸟，只是那种撕扯的分裂仅仅发生了一小会儿，不知道是哪一方暂时先放弃了。侧眼看到南方燕儿的鸟人百里之言尝试着说道：“谢......谢......你。”这次他成功了，几千年前八哥都能学几句人话，更何况是这个似真似幻的时代。南方燕儿让火燕融进自己体内，然后手掌变成燃烧着红色火焰爪子对他道：“你试试控制一下自己，就像这样......这种事情教不会的......”然后她的手就重新蜕变成了人手。
百里之言闭眼努力用意志命令自己的身体，在翅膀退成人的臂膀时，百里之言自言自语道：“好好好，听你的，巫云把我的小册子拿来。”巫云明显没听懂他在说什么，还是照做了，百里之言在小册子上写道：“从今天起小妖就是大妖了！”写完他就退化成人形了，好在急速长长的头发为他遮了丑，当然了这种突发事件，巫云和南方燕儿也不会在意这些的，可能吧。二月十六日，在院中午休的百里之言晒了一会儿小妖的‘爪子’，自己的衣服也变成了可伸缩型，多少有些宽松，昨夜的长发当时就被巫云剪掉了，今早被送到吴铭剑锋那里去了。温柔的大风，把正在午休的百里之言吹醒，晚上他记道：大风刮走了我的袜子，使本就不富裕的我更加雪上加霜......
翌日，春风和煦，百里之言正在院中工作棚下忙着木匠活。南方燕儿抱着佩剑来到他跟前嗔怒道：“思来想去，我还是需要揍你一顿，才能平心静气的回舰队。”百里之言起身走出棚子高兴道：“好啊，我已经和小妖说好了，你可以打我一顿，她不会再调度我的刀剑了。”巫云在一旁起哄道：“狠狠打！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揍我哥，总之我看着开心就行......”百里之言扭头瞥眼道：“你的肘子往外拐啊！”巫云笑而不语。南方燕儿收了佩剑掩嘴轻笑道：“算了，你说要谢谢我的，总要有所表示吧？”百里之言道：“让我想想......你等一下。”原地消失的百里之言出现在蓝河平原一家油画作坊，买了一副画就悄咪咪的消失了。
接到画的南方燕儿黑着脸将画递给了巫云道：“你先帮我拿着，我又觉得意难平了。”说完就一个弓步上前举起百里之言仍在半空中对着他胸口刷刷刷三拳，然后百里之言就飞上了天。南方燕儿一把夺过正呵呵直笑的巫云手里的油画道：“今天的事别传出去，你虽然已经很强了，除了无刃，但是还缺少了一样基本的东西。”说完她来到百里之言已经整理一新卧室，摘下他的无弦，从自己腰间抽出一根军用弓弦给无弦希上，然后就消失了。巫云接住从天上掉下来的百里之言笑嘻嘻问道：“你明明可以飞下来啊？”百里之言站定道：“要有被揍的效果，出手的人才能高兴......南方姑娘呢？”巫云道：“你送了两只螃蟹给人家，人家气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