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连问下来,那些人都面如菜色,一个个低下头,不敢说话。
墨笙染这才看清了被他们围住的人,她用棍子将人拉起来,看清他的面孔时,墨笙染神色微动,用国语问道:“你是九州人?”
“是。”凌枫站直身子,“我叫凌枫,九州南境人。”
南境在九州南方,安城在北边,相隔千里,想必没去过安城。
“嗯。”墨笙染看到了他怀里抱着的小鱼,“回去吧,晚上来山洞这边领食物。”
说完,她就拎着小豹子离开了。
回到山洞,墨笙染看着还没死的小豹子,有些苦恼,早知道抓只成年的雪豹了,这小豹子的眼睛水汪汪的,一直在呜咽,她都有点下不了手。
“你有父母吗?”墨笙染看着小豹子的眼睛,低声道。
小豹子当然不会回答她。
墨笙染将石刀放在石头上,似是自嘲般的笑,“你有父母,你父母会因为你的失踪着急担心,而我的父亲,却把我丢到了这异国他乡,不闻不问。”
算起来她出国也已经有半年时间了,除了银行卡定期的汇款,她的父亲竟一点消息都没给她。
这时候,小雪豹突然伸出爪子戳了戳墨笙染的胳膊,小声呜咽着。
墨笙染勾唇,像是认输般低下了头,“好吧。”
放你走。
她拿出石刀在火上烤了烤,然后割破了自己的胳膊。
鲜血流出,她将胳膊放在小豹子嘴边,自言自语道:“崽崽说,舔了我的血三天没饿肚子,这血应该……对你的伤有帮助。”
小雪豹嗅了嗅,然后伸出舌头开始舔墨笙染流出的血。
果然,喝了墨笙染的血,第二天小豹子就已经能站起来在山洞里走路了。
墨笙染从石床上坐起来,她摸了摸豹子的脑袋,“走吧,送你回家。”
她牵着豹子在雪山脚下碰见了凌枫,凌枫看见她,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你要上山去吗?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
墨笙染看了一眼凌枫,因为常年饥饿他有些瘦骨嶙峋,脸颊深凹,只有一双眼睛亮得出奇。
她没理凌枫,自顾自牵着小豹子离开。
这人倒是有趣,她来这里几个月,也教了岛上不少人打猎的法子,但从没有一个人主动跟着她去打猎。
这人什么都没学过,竟就这么莽撞地过来要跟着她一起。
只不过,雪山之上气候变幻莫测,一切都是未知数,她能带他上山,却没有把握能安全带他下山。
没想到凌枫竟不死心,一直在身后跟着她。
墨笙染侧过身,余光瞥了一眼在雪里蹒跚而行的凌枫,明明是那样的狼狈,但他的眼睛里却总是有光。
这有光的眼睛,她在死城第一次看见。
墨笙染只是瞥了一眼,就自顾自地赶着自己的路,只是速度却慢了许多。
这不,原本她走半天就能到的路程今天竟足足走了一天,夜幕降临时,墨笙染才走到之前猎到小雪豹的地方。
她在原地坐了下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小豹子松软的毛发。
果然,没过多久,她就听到了雪豹的嘶吼声。
墨笙染将棍子插进雪里,然后将牵着豹子的绳子解开,她拍了拍小豹子的头,声音有些温柔,“去吧,你的父母来接你了。”
小豹子似乎有几分灵性,它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墨笙染的手指,然后才慢慢地离开了墨笙染身边,奔向了嘶吼声的来源。
墨笙染看着雪豹离去的身影,眼眶蓦地一红,她低下头,眼泪顺着鼻梁落下砸进雪里。
爸爸,那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呢?
我要被困死在这绵延不绝的雪山里了。
过了好一会,墨笙染才仰头,她抬手擦去脸上的泪痕,看着天上的繁星和圆月,孤寂与彷徨如同浓雾一般死死缠绕着她。
“喂!有人吗?我看不见路了!”
一道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墨笙染循着声音望去,果然看到了凌枫通红的眼和失焦的瞳孔。
得,雪盲了。
墨笙染站起身拔出棍子,大步地走了下去,在离凌枫一米时她停了下来,用棍子戳了戳凌枫的胸口,声音不咸不淡,“抓紧。”
凌枫面色一喜,一把抓住了自己身前的棍子,“谢谢。”
墨笙染没理他,用棍子拽着凌枫,准备去她之前发现的山洞里过夜。
意外就在此时来临,雪崩了。
大块大块的雪以铺天盖地之势从山上滚落下来,狂风也开始怒吼,似乎是要为这场天灾造势,要将整个世界都吞没在一片白茫茫里。
墨笙染抓紧了棍子,回头对凌枫大声道:“雪崩了!抓紧棍子别松手!”
“好!”凌枫伸出两只手抓紧棍子,神色有些紧张。
墨笙染立马改变方向,朝雪山两侧跑去,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边有一处较高的山坡,可暂时避险。
“凌枫!闭上嘴巴,屏住气息!抓紧了!”墨笙染一边跑一边道。
若是凌枫此时能看见,一定能看见一个矮小瘦削的身影穿梭在浩大疯狂的雪灾里,她的神情冷静,脸上身上有好几处被狂风刮烂的口子,鲜血横流。
她以凡人之躯,正在对抗着盛大又极具毁灭性的灾难。
尽管如此,她的双手却始终紧紧握着那根棍子,未曾放开。
跑着跑着,凌枫感觉雪崩的声音越来越近,他也能感受到棍子那头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好似有些吃力,他放开了一只手,绝望道:“你放开我吧!没有我,你一定能脱险的!”
他这时候只是累赘,是墨笙染逃生的累赘。
墨笙染回头,就看见凌枫的另一只手也松开了棍子。
他还在笑。
有些坦然的笑。
笑个屁!
墨笙染神情大变,低声咒骂了一声,立马回身,一个大跨步抓住了凌枫的手腕。
而此时大雪也到了她们眼前。
墨笙染看了一眼那白茫茫的一片,抓紧了凌枫的手,然后拉着他一起朝山坡另一边滚去。
再次有意识,墨笙染先是感受到了自己腰间那只冰凉的手,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被厚厚的雪层覆盖住,她身旁好像还躺了一个人。
所幸,那棍子还在她手里握着,墨笙染用棍子捅开了一个出口,然后才将覆盖在自己身上的雪块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