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晚词抬起手。
却是裴彧文先1步把厉铭扶起来。
厉铭哭得老泪纵横。
看起来是真的没法子了。
他哭着说着：“我年轻的时候，也喜欢过1个女人。可那女人不知足，险些把整个厉家毁了。当年你和修寒在1起，以你的家世背景，我不得不多想。是我看走眼，是我有眼无珠，是我的错。我求你了，余小姐。我不求你1定嫁给修寒，你就去看他1眼，和他说几句话，劝劝他行吗？你们毕竟在1起过，他要是真的死了，你就1点都不在乎吗？余小姐，求你，求你了……”
和裴彧文在1起之前。
余晚词就已经放下厉修寒很多年了。
若非厉修寒绑架她，把她带去深城，她大概永远都不会再刻意去想起这么个人。
厉修寒绑架她，粗暴地占有她，她那时恨死了厉修寒，恨不能弄死厉修寒。甚至想过留在厉修寒身边，利用厉修寒对她的占有欲，彻底搞垮厉修寒。
是裴彧文，在她即将坠入深渊的前1秒拽住了她。
她现在感觉很幸福。
她喜欢现在的生活。
说1句冷血无情的话，厉修寒是死是活，她半点也不在乎。
要不是厉铭找上门来，她这辈子都不可能主动打听关于厉修寒的任何消息。
余晚词立在那里。
心里很乱。
倒不是在乎厉修寒的死活，只是厉铭1把岁数了，在她面前又哭又下跪的。便是换了任何1个其他人，都不可能做到1点点都不为所动吧。
裴彧文猜不透余晚词在想什么。
余晚词现在已经和他在同1个户口本上了。
他们是夫妻。
他知道余晚词是个心地善良的女人。
即便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这些年，心肠硬了许多，但骨子里有些东西是不会改变的。余晚词答应嫁给他，1辈子和他在1起，他就相信余晚词真的爱他。
他不想余晚词为难，更不想余晚词因为厉修寒的死而背负什么。陪她去1趟，即便厉修寒真的死了，她良心也不会过意不去：“小词，我陪你去1趟吧。就算是出于人道主义，去看望1个病人。”
余晚词1时间拿不准主意。
首先，她不想见厉修寒。
其次，即便去见了厉修寒又能如何？
她的话1定能影响厉修寒吗？
能吗？
厉修寒太过偏执。
她去了大约也是白费功夫。
可似乎去1趟良心会安稳1些。
厉铭看出余晚词有所动摇，附和道：“余小姐，我保证，我保证你们的人身安全。你只要劝劝修寒，无论结果如何，我1定亲自派人送你们回来，不会过多纠缠。”
余晚词仍在考虑。
裴彧文又说了1句：“厉先生，我和小词已经结婚了，是合法夫妻。如果你们不让我们回来，我们会立刻报警。”
厉铭连连点头：“你们放心，我绝不会限制你们的人身自由。”
最后。
余晚词还是答应连夜去1趟深城。
但她把丑话说在前面。
她可以去深城，可以见厉修寒，也可以帮着劝说，但她不会答应厉修寒的任何无理要求。明天是她和裴彧文在京城宴请朋友的日子，是婚宴。如果朋友们到了时间看不到他们出现，肯定会替他们报警。厉家即便想强行留人，怕是也讨不着好。
厉铭如今走投无路。
来求余晚词是最后的办法了。
他看得出来余晚词对厉修寒彻底死心了。
可除了余晚词，这世上怕是没人能救得了厉修寒。
这是唯1的办法。
他只能1试。
无论余晚词提出怎样的要求，厉铭全都会满足。
再次见到厉修寒时。
裴彧文和余晚词都吓到了。
厉修寒整个人看起来形容枯骨，不仅瘦得皮包骨，双目更是全无色彩。就像是提线木偶般，不惊不动不说话，好似连眼睛都不会眨了。
裴彧文不屑在这种时候刺激厉修寒。
默默退出了病房。
余晚词站在病床前，许久才尝试着喊了1声：“厉总？”
肉眼可见的。
厉修寒的眼睛里1点点有了微弱的光亮。
他的每1个动作都很迟缓。
仅仅只是抬头看余晚词1眼，似乎就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起先。
他的瞳孔里出现1个模糊的身形，双眸中的光亮越来越多。双目逐渐聚焦，定格在余晚词脸上。许久没有移开哪怕1点点，好像是在竭力确认，眼前之人真的是他心心念念的晚晚。
他是要死了吗？
这是临死前的生平追溯吗？
他居然看到晚晚了？
他不是在深城吗？
晚晚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足深城这片土地。
是幻象。
1定是幻象。
死前还能看到他的晚晚，他再也没有任何遗憾了。
厉修寒尝试着抬起手，想要碰1碰余晚词。可他实在没有力气，单单是抬着头看着她，就已经虚弱得溢出了满头的汗。
他瘦得下颌线极其清晰。
嘴唇动了又动。
好半晌儿，才终于发出沙哑至极，低低弱弱的喃喃声：“晚……晚晚……”
余晚词心惊不已！
她实在难以想象，曾经那个高高在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顺他者昌逆他者死的厉修寒，竟然会把自己折腾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摸样。
她是不爱他了！
可到底曾经真的在1起过。
即便报错恩，可那5年是真真实实存在过的。
厉修寒曾经对她也的确纵容。
孟家和孟青竹都是他亲自下场收拾的。
他是做过很多对不起她的事。
可报应至此，她觉得够了！
余晚词应了声：“嗯，是我。”
厉修寒眼神中的情绪忽而变得很复杂。
是晚晚的声音。
真的是晚晚。
幻象怎会如此真实？
究竟是幻象。
还是真的是他的晚晚？
厉修寒喉咙发痒，眼泪从眼眶里掉下来。
1错不错地盯着余晚词的脸。
震惊又惊喜。
他再次尝试着抬起手去碰余晚词，极力挣扎着想要站起身。
可他实在太瘦太虚弱。
1番折腾。
成功摔到了地上。
余晚词即便铁石心肠，也难免生出1丝恻隐之心。
转身跑出去叫人。
看到她跑了。
厉修寒急得用力想爬起来去追她。
他恨他自己无用。
他恨他留不住她。
他恨他曾经那样伤害她。
他恨他自己弄丢了他的晚晚。
……
厉修寒起不了身。
摔在地上。
满脸都是悔恨的泪。
余晚词很快带着几名护士进来。
护士们把厉修寒重新弄回床上。
余晚词则搬了张凳子坐在病床边，主动和厉修寒说了很多话：“厉修寒，你别乱动，好好养身体。以前的事，我都不怪你了，真的。看到你现在这样，那些事就1笔勾销吧。你也不要太执着了，活到这个年纪，我相信很多东西都是命定的。就像我当年认错人，冥冥之中，好像是有什么推着我们往前走。”
“我不知道我要怎么和你说，你才能放下执念，才能把心放宽1些。”
“我和阿文……我们结婚了。”
“告诉你不是想刺激你，只是想让你知道，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心里的那个人都不会是你。你还有父亲，还有孩子，他们唯1的依仗是你。你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他们又该如何？我和你是不可能了，但如果你想，就……做个朋友吧。”
“你有时间，可以来京城玩几天，我和阿文请你吃饭。”
“若是你没时间，我和阿文放假，也可以来深城找你聚1聚。”
“我不是可怜你，就是觉得我们3个人之间，真的没必要闹成这样。”
“我谢谢能放手让我离开，这是我答应过来看你的最主要的原因。你当初能做出那样的选择，说明你还没坏到家。如果只是做朋友，我可以接受。但其他的，就不可能了。你要是真的觉得亏欠我，那就好好活下去。像个男人1样，承担你应该肩负的责任。若你就这么自己折腾自己，早早死了，那我只会1辈子都瞧不起你。”
厉修寒原本情绪很激动。
他以为他快死了。
他以为看到的余晚词是幻象。
他刚才那么努力，就是想在死前抱1抱她。
哪怕只是幻象，他也死而无憾了！
直到她去而复返，直到护士们把他弄回病床上，直到听到她不断说着什么。厉修寒才终于敢相信，眼前的不是幻象，而是真正的余晚词，是他心心念念，执着不放的晚晚。
余晚词的每1句话厉修寒都听清了。
做朋友？
他们还可以做朋友吗？
她不应该狠他吗？
真的可以吗？
厉修寒脑海中反反复复盘桓着余晚词的话。
尤其是那句做朋友，以及最后那句，“我只会1辈子瞧不起你”。
这两句话对厉修寒的冲击力是巨大的！
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就像是枯木逢春。
掉了许久的眼泪之后。
双眸中有了光。
似乎又有了活下去，撑下去的理由。
和她做朋友。
像个男人1样，不要让她瞧不起。
厉修寒忽而笑了1声，动了动唇，又喊了声：“晚晚，我……”
他好似还有很多话要说。
可他实在太虚弱了。
方才种种，已经消耗了他身体全部的力气和能量。
1句话没说完，人就晕倒了。
等他再次醒来时，余晚词和裴彧文都不在病房里。
余晚词给他留了张便签纸。
上面写了几句加油鼓劲的话。
厉修寒小心地捏在手里，终于开始积极配合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