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极大的挫伤了韩宝来，韩宝来也是张玉屏一手提拔的，他怒从心头起，拍案而起，勃然大怒：“张玉屏书记将一个财政倒挂的贫困县，经过十年的励精图治，现在变为了全省的十强县。有问题，你们去查！我有问题，你们去查！现在不是怀疑一切，打倒一切的年代！”
韩宝来晴天霹雳的话语，震得三个老人打了一寒颤。这个年轻人看来不好对付。
闻声震总算开口说话了：“年轻人，不要冲动。不是你声音大，你就有理嘛。坐下，坐下。这是例行谈话。哟，老虎屁股摸不得了？”
韩宝来无声无息坐了下去，正眼不看他们。三个老头交换一个眼神，看来不给他一些真货给他看看，是不会镇住眼前这位“阔少”。
贺铸拖长了声音：“韩宝来同志请暂息雷霆之怒，先看看这段视频。”
韩宝来心底可能是虚的，刚才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无名火，发作完了，内心还是恐慌的。跟所有贪官一样，纪检人员找他谈话，都是信誓旦旦，指天发誓，有的也像韩宝来一样暴跳如雷，他们这种沙场老将见多了，多少巨贪倒在他们严密的逻辑，缜密的侦查，铁的证据链之下。
韩宝来静下心来看，这是他举办宴会一段视频。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他高擎酒杯，即兴祝酒。然后视频结束了。
“很气派啊，这是四菜一汤吗？”
“当然不是。”韩宝来承认了。
“这是不是与中央八条背道而驰呢？”
“不是。”
“怎么不是？”贺铸步步紧逼。
“请看清楚这段视频，这是在深圳潇湘大酒店。当晚，潇湘参展团在高交会上签下了百亿美元的大单，由各商家联合举办的招待晚宴。这是我做为晚宴的主持人，出现在招待晚宴上。中央八条是规避公务员用餐，规避不了商家自主举办的酬宾晚宴。可以查我在深圳高交会期间的账务，我有没有营私舞弊行为。”
“嗯。你还说得清楚。下一段。”贺铸让彭玉年出示下一段视频，这是万人空巷送别王春林书记的场面，镜头从人海中找到韩宝来背着行李的身影。
韩宝来正色道：“王春林书记当时叫我送他上火车的画面。我帮他推着行李箱。”
“你叫王春林叫什么？叫干爹吧？拜一个市委书记做干爹，这本身就有文章。你不是送他那么简单吧？万街空巷送他，据我看来是有组织、有预谋的。”贺铸沉下脸来，声色俱厉。
“当年市长是你叔，市委书记是你干爹，对，韩文正与你八竿子打不着的叔叔，王春林与你更是毫无顾葛的人，起码有几代的壕沟，你却成功地攀上了他这棵大树。这里面有不有不可告人的隐私？”
“有啊，当然有。”
韩宝来一口承认了，三个领导都吃了一惊，眼前这个年轻人，难道这么快精神崩溃呢？心理防线给突破了？
彭玉年推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提示他：“过细地说。”
“我本来的工作单位在双牌县委办公室，与王春林书记见面的机会不多。去年下半年，我下到小香河村当村官，这一切都改变了。小香河名字好听，其实是全县最贫困的一个极偏僻、极闭塞的穷山村。那个村寨在大瑶山脚下，只有一条极简易的黄沙路通进去，要经过天门山十八盘七十二拐。下雨天是进不了大山的。以前这里是张玉屏书记搞的一个点，我接手蹲点之后，运气好，帮他们搞到了第一桶金——就是双璧水库的野生鱼，有三年没有干水库了，卖了三十三万。我利用这三十三万发展种金丝猴头菇，发展种万亩油菜，推广沼气，然后建立健全乡村管理制度，后来，天助我也，开挖沼气井的时候，挖出了温泉，就是现在的小仙女温泉，利用这一得天独厚的资源，小香河一夜之间冒富了，从外面打工的年轻人给吸引回家。可是苦于公路不能，我向县委递了报告，正巧碰上交通部长王学兵在考察，王学兵部长了解实情之后，力促此事，于是三级政府下拨了三个亿给我，改扩建从小香河到五里牌国道线的四十公里山路。稍有常识的人知道，三个亿修四十公里山路，扔进去打水不浑，连个泡沫都不起。于是，我多次跟王春林书记、韩文正市长接触，他们帮我筹划，我与三一重工联姻、与当地企业家联手，组建了小香河基建股份有限公司。你可以查其中的股份。总的构成，还是国有控股，我本人是没有参股的。去年，大川口景观桥正式落成，这是小香河基建公司承包的第一个工程，拿到了去年的鲁班工程设计大奖。”
“谈谈你们的交往，比如给他送礼、送美女的事情。”
“没有。两位领导前后四五次过去考察是有，张玉屏书记授权给我，搞接待是有，有没有违规。你们可以找当事人调查。”韩宝来说话干脆利落。
贺铸不跟他争辩，手一挥：“好，接着看视频。”
这一段视频拍的是韩宝来在农大校长张楚桥的推动下，韩宝来与陈汝慧在潇湘大酒店举办婚礼，先是梁晓菁大闹婚礼现场，再是沈园园大闹婚礼现场。
彭玉年奚落他：“怎么一个婚礼现场跑出三个新娘子来？这也是一段传世佳话啊？”
“那是我跟陈汝慧在长沙举办的一场婚礼。伴娘便是旁边的梁晓菁，梁晓菁是三一重工老板梁有根的女儿，现在是我的秘书。后面闹事的，是我大学的女友，早就分手了。只不过在长沙举力婚礼，当着众多老师、同学，她撒酒风。新娘子，只有一位，我现在的妻子陈汝慧。”
“给我们讲讲你和陈汝慧的恋爱。据我们所知，你现在的工资卡就在她身上，还有一个你开的国际天平电子商务公司，也转到了她的名下。对不对？”彭玉年要不出示一些实证，韩宝来是不会说实话的。这是对付反侦查能力强的高智商家伙，常采取的进攻策略。
韩宝来便过细地讲了他去小香河村蹲点，陈汝慧如何守寡，如何受村民白眼，他怎么送鱼，怎么到她家吃饭，她只做了一个韭菜炒鸡蛋，吃到后面饭都没有，他用油爆锅巴吃，走到官道歇马亭，他晕过去了，怎么帮她找牛，怎么送她去割阑尾，怎么帮她挖沼气井，怎么挖出温泉，怎么做她工作让她搬家，怎么让她做村委宣传委员，后来做小仙女温泉的经理……还讲了，父母至今不同意他娶寡妇为妻。
彭玉年看看表：“哟，故事蛮多的。不知不觉过了一个上午。你先去吃饭吧。下午两点，我们继续我们的话题。不要有太多的思想包袱，就像上午一样，有啥说啥。这是组织对你的例行调查，这是必不可少的环节。只是对你特别关照。中央领导、省领导都重视跟你的谈话，想全面透彻地了解你的思想动态。”
贺铸说：“中午好好睡觉，不要与其他人接触。这是组织纪律。我们相信你，不控制你的日常行为。”
闻声震说：“不错。我们上午听了你的一些回忆，基本上与事实还是相符合的。但是还要深挖思想根源，找出一些问题的症结。为以后的工作积累经验，被免做糊涂事、绕弯子，办事情应该怎么办才是正道，这是一个重大的主题。好了，上午到此为止吧。”
韩宝来就在市政府机关食堂吃饭，今天来吃饭的人很多，市政府全套班子都排队打饭菜。大家见面只是点点头，然后不声不声地吃自己的一份，气氛有些肃穆。
韩宝来吃完，就回原来韩文正独门独院的小院睡觉，他的行李，工作人员已经帮他从双牌县搬过来了，书占了大部分、还有几个植物孤本、养了一缸鱼，其他的便是日常用品，几乎没有什么家用电器，一口箱子可以搬来。昨天，他的秘书、办公室主任费了不少工夫，帮他布置得倒是亮堂堂地。
韩宝来蒙头大睡。一觉睡到下午二点。他洗了一把脸，不紧不慢地走进市长办公室，三个老头已经泡上茶了，这回给了他一杯。
韩宝来发现笔记本电脑没打开，他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娘的，他在国外做的事情，才是死穴，可能国外信息，他们根本没办法掌握。那样的大场面，一些公爵的私宅，国安人员无法渗透进去，他们也不会提供内部视频资料。再说，外围还有邱惠莲的武装分子、李雨欣的保镖团，可以说针都插不进去。他们拿到的视频，只是韩宝来在国内一些活动！种种迹象表明，矛头不是指向他，而是韩文正、王春林、张玉屏三个人！张玉屏在他们眼里还是冰清玉洁，但韩文正和王春林一定是有问题的！
韩宝来知道，不能疏忽大意，你越认为没问题，可能神经放松，失口卖华山。
“听说，你的茶艺很高明，但我们不敢喝你的茶。这也是避嫌。我们想，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不妨教教我们茶艺？”贺铸可能是下象棋的高手，这就叫做下一手闲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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