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河水浸透了凌弃的衣衫,伤口遇水传来钻心的疼痛和麻木感,几乎让他窒息。他死死咬住牙关,将短棍横咬在口中,双手如同铁钳般扒住湿滑的岩壁棱角,整个身体没入水中,只留出口鼻在水面之上,借助岸边一块巨大礁石的阴影,缓缓向前移动。黑暗中,他如同一条无声的水蛇,每一寸挪动都牵动着全身的伤势,冷汗混着河水从额角滑落。
前方河道转弯处传来的微弱人语声越来越清晰,甚至能听到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水流拍打船舷的轻响。凌弃的心跳如同擂鼓,撞击着胸腔的断骨,带来阵阵闷痛。他强忍剧痛,将感知提升到极限,御侮十三式锤炼出的敏锐听觉努力分辨着黑暗中的信息。
“……妈的,这鬼地方阴冷潮湿,老子骨头缝都疼……”
“少废话!看好那女人!会长再三交代,她要是出了岔子,咱们都得喂鱼!”
“放心吧头儿,绑得结实着呢,嘴里也塞了布,叫不出声。不过这娘们儿医术是真厉害,路上兄弟几个挂彩,她随手弄点草药就好大半,可惜了……”
“可惜什么?到了地头,是死是活还两说呢。专心撑船,这段水路暗礁多,别他妈撞上了!”
声音来自大约二三十丈外,借着对方船头悬挂的气死风灯微弱的光晕,凌弃隐约看到一艘比他的木筏大上不少、带有简易棚顶的狭长梭形快船正缓缓行驶在河道中央。船头船尾各站着一人持篙警戒,船舱棚帘低垂,看不清内部,但说话声正是从舱内传出。根据话音判断,船上连舱内至少应有四人,或许更多。叶知秋必然就在那船舱之中!
墨菲不在船上!这些只是先行押送的小队!凌弃瞬间做出了判断。这既减少了压力,也增加了变数——墨菲本人带着核心财物可能走了更安全的陆路或其他密道,而这支小队任务单一,警惕性可能相对较高。
救?现在动手,敌明我暗,是突袭的最佳时机。但己方重伤,敌众我寡,水中行动不便,一旦失手,不仅救不了人,自己也会葬身暗河。
不救?跟下去,等待更好的机会?但前方水道情况不明,对方到达所谓的“野人渡”后是否有接应?届时敌人更多,救人的难度更大。
电光石火间,凌弃眼中厉色一闪。机会稍纵即逝,必须冒险一搏!在水中多泡一刻,他的体力和伤势就恶化一分,不能再等!
他轻轻吐出口中的短棍,握在手中,开始悄无声息地向快船尾部潜去。他选择从后方偷袭,先解决船尾的警戒哨。水流声掩盖了他微弱的划水声,黑暗成了他最好的掩护。他如同真正的河鳄,耐心而致命地靠近。
十丈……五丈……三丈……
船尾那名护卫似乎有些倦怠,正拄着竹篙,时不时回头瞥一眼船舱方向,对水下逼近的危险毫无察觉。
就是现在!
凌弃猛地从水中暴起!带起一蓬水花!他左手如电,疾点那护卫颈侧要穴!右手短棍化作一道黑光,直刺其咽喉!御侮十三式·灵蛇双噬!速度快如闪电,无声无息!
那护卫听到水响,刚惊愕转头,便觉颈侧一麻,浑身力道顿失,紧接着咽喉传来一阵冰冷的刺痛,哼都未哼一声,便软软地向后倒去。凌弃顺势扶住他的身体,轻轻放倒在船尾,避免发出声响。
然而,尽管他动作极快,但人体落水及刚才暴起的水花声,在寂静的河道中依旧显得突兀!
“后面什么声音?”船头警戒的护卫立刻警觉,厉声喝道,同时转身提灯照来!
暴露了!
凌弃心知不妙,毫不犹豫,合身扑向船舱!必须在对方完全反应过来、形成合围之前,冲入舱内,找到并控制住叶知秋!
“敌袭!”船头护卫看清了倒在船尾的同伴和扑来的黑影,发出凄厉的警报,同时扔下灯笼,抽出腰刀扑了过来!船舱帘子猛地掀开,两名手持短叉的护卫怒吼着冲出!
刹那间,凌弃陷入前后夹击之境!船头护卫的腰刀带着恶风劈向他的后脑,舱内冲出的两名护卫一左一右,短叉分刺他两肋!速度快,配合默契,皆是精锐!
避无可避!
凌弃眼中闪过一抹疯狂!他竟不闪不避,将破军九击的狠辣决绝发挥到极致!身体微侧,用背后行囊和软甲硬抗船头护卫的劈砍,同时左手短棍点向右侧刺来的短叉手腕,右手则呈鹰爪之势,扣向左侧敌人的咽喉!竟是以伤换命,以快打快的亡命打法!
“铛!” 背后行囊中的硬物挡住了大部分劈砍力道,但巨大的冲击力仍震得他气血翻腾,伤口崩裂。“咔嚓!” 右侧护卫手腕被短棍点中,骨裂声清晰可闻,短叉脱手!“噗!” 左侧护卫的咽喉被他铁钳般的手指扣住,猛地发力,喉骨碎裂声令人牙酸,当场毙命!
但凌弃也付出了代价!右侧肋骨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显然伤口再次崩裂,鲜血瞬间浸透衣衫。船头护卫的第二刀已然劈到!
“嗬!”凌弃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就着拧断敌人喉咙的势头,将尸体当作盾牌向后猛撞!贴山靠!
“砰!”船头护卫被撞得踉跄后退。凌弃趁此间隙,一脚将右侧手腕骨折、惨叫不止的护卫踢下河,身形如旋风般撞入船舱!
舱内空间狭小,一名护卫正持刀守在舱内一角,而他身后,叶知秋被绳索紧紧捆绑在舱柱上,嘴上塞着布团,看到浑身是血、状若疯魔的凌弃冲进来,她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和浓浓的担忧!
“找死!”那护卫见凌弃闯入,厉喝一声,挥刀便砍!
在这狭窄空间内,长兵器反而施展不开!凌弃根本不与他硬拼,御侮十三式的灵巧身法展开,如同泥鳅般贴地滑步,避开刀锋,短棍扫向对方下盘!
那护卫下盘不稳,惊呼一声向前扑倒。凌弃毫不留情,短棍顺势向上点出,正中其后脑!护卫闷哼一声,瘫软在地。
瞬间解决舱内之敌,凌弃甚至来不及喘息,反手一刀割断绑住叶知秋的绳索,扯掉她嘴里的布团。
“凌弃!”叶知秋声音沙哑,带着哭腔,看到他浑身浴血、伤势沉重的模样,心痛如绞。
“走!”凌弃一把将她拉起,声音急促而嘶哑。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船头还有敌人,而且刚才的动静肯定惊动了前方可能存在的其他敌人!
他拉着叶知秋刚冲出船舱,船头那名被撞退的护卫已经稳住身形,再次挥刀扑来,而水下,那个被踢下河的护卫也在扑腾着试图爬船!
“跳船!”凌弃当机立断,对着叶知秋低喝一声,自己则转身迎向船头护卫,短棍狂舞,破军九击全力施为,将其死死缠住,为叶知秋争取时间。
叶知秋虽惊不乱,她知道此刻绝不能成为累赘。她一咬牙,看准岸边一处有缓坡的黑暗角落,纵身跳入冰冷的河水中。
凌弃见叶知秋跳水,心中稍安。他虚晃一棍,逼退船头护卫,自己也翻身跃入河中。冰冷的河水再次将他包裹,伤口的剧痛几乎让他晕厥。
“别让他们跑了!放箭!”船头护卫气急败坏地吼道。
隐约的弓弦震动声从前方黑暗中传来!还有接应的敌人!
凌弃心中一惊,奋力向叶知秋游去的方向潜游。必须尽快上岸,
必须尽快上岸,利用岸边的复杂地形躲避弓箭和追击!
他奋力划水,追上正在冰冷河水中挣扎的叶知秋,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拖着她向最近的河岸游去。箭矢“嗖嗖”地射入周围的水中,溅起朵朵水花。
“快!那边!”凌弃指着不远处一片乱石滩低吼。
两人拼尽最后力气,终于爬上了湿滑的河岸,瘫倒在冰冷的乱石之中,剧烈喘息,浑身湿透,寒冷和伤痛交织,几乎虚脱。
身后,快船上的叫骂声和更远处传来的、显然是接应人员的呼喝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亮也开始在河道上晃动,正在快速逼近。
危机,远未解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