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而冰冷，瞬间吞噬了两人。狭窄的缝隙陡峭向下，岩壁湿滑，布满黏腻的苔藓。凌弃和叶知秋根本无法控制身体，只能顺着倾斜的坡度向下滑坠，碎石和泥土不断从身边滚落。凌弃肩胛骨上的伤口在摩擦中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他咬紧牙关，用未受伤的右臂尽力护住头脸，另一只手则死死抓住叶知秋的手腕。
下滑的过程仿佛无比漫长，又似乎只是短短一瞬。突然，脚下陡然一空！
“噗通！”“噗通！”
冰冷刺骨的地下水瞬间淹没了他们！巨大的冲击力让凌弃呛了好几口水，伤口遇水更是疼得他眼前发黑。他拼命踩水，浮出水面，剧烈地咳嗽着。叶知秋也被呛得不轻，好在被凌弃紧紧拉着，没有沉下去。
借着她身上萤石棒（在跳下前她下意识握在手中）发出的微弱光芒，他们看清了所处的环境——这是一条地下暗河，水流湍急，河道不算宽阔，但两边是光滑得难以攀附的岩壁。头顶是他们滑下来的那个洞口，已经离水面有数丈高，根本无法原路返回。而前方和后方，都是一片深邃的黑暗，只有哗哗的水流声在封闭的空间内回荡。
“我们必须顺着水流走！”凌弃抹去脸上的水，声音在水声中有些模糊。呆在原地只会耗尽体力冻死，只有顺着水流，才有可能找到出口。
叶知秋冻得嘴唇发紫，但还是用力点头。两人不再犹豫，借助水流的推力，向着下游方向游去。凌弃一手划水，一手依旧紧紧抓着叶知秋，生怕她被暗流卷走。
地下河内光线极差，仅有萤石棒微弱的光芒照亮周围一小片水域。河水冰冷刺骨，迅速带走他们的体温。凌弃感到左肩的伤口在河水的浸泡下已经麻木，但失血和寒冷让他的体力飞速流逝。叶知秋的情况更糟，她本就不善水性，此刻全靠意志力支撑。
河道时而宽阔，时而狭窄，有时需要低头才能通过低矮的岩穹。水中偶尔有不知名的盲鱼撞到他们身上，引起一阵心悸。有一次，他们险些被一个隐藏在水下的漩涡卷进去，幸好凌弃及时发现，拼命蹬水才摆脱。
不知在黑暗中漂流了多久，就在凌弃感觉四肢都快冻僵、意识开始模糊的时候，前方突然出现了一点微光！不是萤石的光芒，而是……自然的白光！
“有出口！”凌弃精神一振，奋力向光亮处游去。
光线越来越亮，水流速度也似乎加快了一些。终于，他们冲出了一段较为宽阔的河道，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从一个位于山壁底部的洞口被冲了出来，重新回到了地表！外面依旧是森林环境，但天色已是黄昏，夕阳的余晖透过林梢洒下，虽然暗淡，却无比珍贵。地下河在这里汇入了一条更大的溪流，水势平缓了许多。
两人挣扎着爬上岸边，瘫倒在冰冷的石滩上，如同离水的鱼一般大口喘息，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刺骨的寒冷交织在一起，让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必须……生火……”凌弃牙齿打颤，挣扎着坐起。失温是现在最大的威胁。他环顾四周，这里是一处相对隐蔽的河湾，两岸是茂密的灌木和高大的树木。
叶知秋也强撑着起身，两人分工合作。凌弃用短刀砍伐一些枯枝，叶知秋则收集相对干燥的树皮和枯叶作为引火物。幸运的是，这次火折子虽然湿了，但叶知秋贴身保存的火绒还能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一堆小小的篝火终于在暮色中点燃。
橘红色的火焰带来了一丝久违的暖意。两人顾不上其他，立刻脱下湿透的外衣，靠近火堆烘烤，冰冷的身体终于开始慢慢回暖。凌弃这才有机会仔细检查肩上的伤口。飞镖造成的伤口不算太深，但边缘有些发黑，显然带有毒性，幸好不是剧毒，加上河水冲刷，毒性似乎减弱了不少。叶知秋连忙拿出仅剩的解毒消炎药粉，仔细为他处理包扎。
温暖和干爽让两人恢复了一些生气。他们烤着湿衣服，就着火光，吃了最后一点从森林里找到的酸涩野果，算是补充了一点能量。
“我们……现在在哪里？”叶知秋望着周围完全陌生的环境，声音依旧虚弱。
凌弃摇摇头，他仔细回忆地下河的流向和漂流的时间。“那条地下河是向东南方向流的，我们漂流的时间不短……可能已经远离之前那片森林很远了。但具体位置，无法确定。”
他站起身，攀上河边一块较高的岩石，向四周眺望。暮色中，远处是连绵的山峦轮廓，近处是茂密的原始森林，完全找不到任何熟悉的参照物。他们彻底迷路了，而且深入了腐爪泽更陌生、更荒僻的腹地。
“观测者……沼影会……钥匙碎片……”凌弃跳下岩石，眉头紧锁，回想着在祭坛洞穴中听到的只言片语，“看来，‘钥匙’并非一个整体，而是碎片。观测者内部有人在抢夺碎片，沼影会也想插手。”
叶知秋担忧地看着他：“我们卷入了更大的麻烦里。他们如果知道我们听到了这些……”
凌弃眼中寒光一闪：“所以，我们更不能被他们找到。当务之急，是活下去，弄清楚我们在哪里，然后……或许可以试着寻找其他碎片的下落。” 被动躲避永远不是办法，只有掌握更多的信息和力量，才有可能在这漩涡中保全自身，甚至……反客为主。
他摸了摸怀里，那块从黑石林地隙石窟中找到的黑色金属碎片还在。这东西的材质，和“钥匙”有关吗？
夜色渐深，篝火噼啪作响。两人依偎在火堆旁，汲取着微薄的温暖。虽然前路迷茫，危险重重，但至少，他们又一次从绝境中挣脱了出来。而这一次意外的地下河之旅，虽然凶险，却也阴差阳错地帮助他们暂时摆脱了追踪，获得了一丝喘息之机，并得知了关于“钥匙”的重要信息。
明天的太阳升起时，等待他们的，将是这片未知荒野更严峻的生存考验，以及那隐藏在迷雾背后的、关于“钥匙”碎片的更大谜团。他们的旅程，进入了更加莫测和危险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