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覆盖着黑鳞的恐怖头颅完全探出悬崖边缘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
凌弃从未感觉死亡如此之近。那不是战场上刀剑无眼的危险,也不是沼泽里与野兽搏命的凶险,而是一种纯粹的、压倒性的、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毁灭气息。怪物的头颅比水缸还大,粗糙的黑鳞在昏暗光线下泛着油腻的冷光,那张裂至耳根的巨口中,匕首般的惨白利齿间滴落着粘稠的、散发着硫磺恶臭的涎液。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惨绿的幽光,没有任何温度,只有无尽的暴虐和饥饿,如同两个通往深渊的洞口,牢牢锁定了凌弃三人。
叶知秋站在凌弃身后,浑身冰凉,连呼吸都停滞了。她手中的药粉和短刀显得如此可笑,在那庞大的存在面前,人类的一切挣扎仿佛都失去了意义。她甚至能闻到那怪物呼吸中带来的、混合着血腥和腐烂的死亡气息。
凌弃的血液似乎都冷了下来。所有的计谋,所有的武技,在这绝对的力量和体型差距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他握着寒铁短棍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但棍身传来的冰冷触感,却无法驱散心底那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惧。跳下悬崖?下方是轰鸣的水声,但高度未知,黑暗中可能布满尖石,生还几率渺茫。战斗?无异于螳臂当车。
怪物没有立刻攻击,它似乎在审视着这几个渺小的猎物,惨绿的目光扫过凌弃,扫过叶知秋,最后落在岩石后昏迷的伤员身上,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如同闷雷滚过的“咕噜”声,带着一丝……贪婪?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凌弃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这怪物之前追击的是那个观测者!它是不是……被观测者身上的某种东西吸引了?比如……那份关于“沼影会”和“源血晶”的契约?或者观测者本身携带的某种物品?
这个念头让他看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不存在的生机。他不能确定,但这是唯一可能的方向。
“叶知秋,”凌弃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语速极快,“把……把那个观测者身上的东西,所有东西,尤其是那个骨筒,扔向悬崖左边远处!快!”
叶知秋瞬间明白了凌弃的意图!她没有丝毫犹豫,生死关头,信任凌弃的判断是唯一的选择!她猛地扑到伤员身边,用最快的速度摸索着他破烂的斗篷和贴身衣物,找到了那个紧紧绑在他腰带内侧的兽骨信筒,还有几个零碎的小物件。她用尽全身力气,将这些东西朝着悬崖左侧、远离他们现在位置的黑暗深处奋力扔去!
骨筒和杂物在空中划出微弱的弧线,落入远处的黑暗中,传来几声轻微的落石声。
几乎就在同时,那怪物的惨绿目光猛地转向物品抛落的方向!它喉咙里的“咕噜”声变成了急促的低吼,庞大的头颅也随之转动,显露出明显的躁动和关注!
机会!
“跳!”凌弃用尽全身力气嘶吼一声,同时一把抓住叶知秋的手臂,另一只手拽住昏迷伤员的衣领,用尽最后的气力,向着悬崖右侧、与怪物注意力相反的方向,纵身跃下!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震耳欲聋的水流轰鸣!失重感瞬间攫住了心脏!凌弃死死抓住两人,在空中竭力调整姿势,用背部对着下方,将叶知秋和伤员尽可能护在身前!
“噗通!!!”
冰冷刺骨的河水如同重锤般狠狠砸在凌弃的背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一口鲜血直接喷出!但他死死咬着牙,没有松开手。河水湍急无比,暗流汹涌,瞬间将三人吞没,卷向黑暗的深处。
在意识被冰冷的黑暗彻底吞噬前,凌弃最后模糊地听到,悬崖上方传来了怪物暴怒至极的咆哮,以及巨石被疯狂撞击、滚落的轰鸣声……
死亡,曾经那么近。但最终,他们选择了跳向未知的深渊,用一场豪赌,换取了一线或许根本不存在的生机。冰冷的河水是现实的触感,沉重的撞击是真实的痛苦,没有玄幻的力量拯救,只有物理的冲击和生命的脆弱。现在,他们被暗河吞噬,生死,交由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