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内的储备危机暂时缓解,但那种紧绷的、与时间赛跑的窒息感并未消散。黑齿死后泛起的涟漪尚未平息,一股更阴冷、更诡异的暗流,已悄然漫上了黑水河的滩涂。
凌弃的“黑河淘金”行动仍在继续,但地点不得不向上游更危险、更靠近兽人内战区域的地段推移。下游相对安全的河湾已被他反复搜刮,收获渐少。这天黎明前,他潜行至一处位于黑石崖阴影下游约五里处的河滩。这里水流更急,河岸陡峭,布满被冲刷得光滑的巨石,是漂流物容易堆积的险要之处。空气中硝烟味更浓,对岸兽人营地的喧嚣与战鼓声清晰可闻。
借着东方天际那一丝惨白的微光,凌弃系好安全绳,再次踏入冰冷刺骨的河水。水下的摸索比下游更加困难,暗流汹涌,水下能见度几乎为零,全凭手感。他钩捞上来的,多是更加残破的武器碎片和被水泡得肿胀变形的尸体,收获寥寥,且风险极大。
就在他准备放弃这片区域,转向另一处回水湾时,钩耙突然触到了一件异常沉重的物体,卡在河底巨石缝隙中。他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下,双手摸索。那是一个半埋在泥沙里的、用某种黑色金属打造的箱子,箱体布满诡异扭曲的蚀刻花纹,触手冰冷刺骨,绝非帝国或兽人常见的制式。箱子上挂着一把结构复杂、已经锈死的锁。
一种强烈的不安感瞬间攫住了凌弃。这箱子散发的气息,与他之前接触过的任何战场遗物都不同,阴冷、死寂,带着一种不祥的粘稠感。他用力将箱子从泥沙中拖出,异常沉重。就在箱子脱离河床的瞬间,他仿佛感觉到周围的河水温度骤降了几分,甚至连对岸隐约的喧嚣声都似乎停滞了一瞬。
不敢久留,凌弃用尽力气将箱子拖上岸,顾不上仔细查看,用备用的油布迅速包裹捆扎,与其他零碎收获一起塞进大皮袋,迅速撤离。返回山洞的一路,他总觉得有冰冷的视线落在背上,但每次警惕地回头,只有黎明前更深的黑暗和呜咽的风声。
回到山洞,闩死石门,凌弃才稍稍松了口气。他顾不上换下湿透的衣服,和叶知秋一起,就着油灯,解开了那个沉重的包裹。
当那个黑色金属箱完全显露出来时,连叶知秋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箱子约两尺长,一尺宽,通体漆黑,看不出材质,表面蚀刻的花纹并非装饰,而是一种扭曲、混乱、仿佛有生命般蠕动的线条和符号,看久了让人头晕目眩。那种阴冷的死寂感更加明显,连油灯的光晕照在上面,都似乎被吸走了部分光芒,显得黯淡了几分。
“这……这不是战场上的东西。”叶知秋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这花纹……有点像……有点像我们之前猜测的‘影蚀’符号,但更……更原始,更邪恶。”
凌弃用匕首小心地撬动那把锈死的锁,锁的结构极其复杂,内部似乎有机关,强行破坏很可能损坏箱子或触发什么。他尝试了几种方法都未能打开。
“先不管它。”凌弃果断放弃,将箱子推到角落,用一块厚皮子盖住,“这东西太邪门,暂时不动为妙。”
然而,事情并未结束。就在第二天夜里,凌弃再次前往黑水河上游一处更偏远的河汊,试图寻找更多常规物资时,遭遇了他此生最为诡异可怖的经历。
那夜无月,星光黯淡。凌弃刚潜入齐腰深的河水,正准备向一处堆积着大量浮木的河湾靠近,突然,他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充满恶意的“注视感”如同实质般从背后笼罩了他。不是野兽,不是敌人,而是一种更空洞、更死寂的东西。
他猛地回头,手已按在腰后的淬毒匕首上。河面空旷,只有黑沉沉的流水声。但就在他刚才准备靠近的那片堆满浮木的河湾水面上,他看到了——一片不自然的、粘稠如油墨般的黑暗。那片黑暗并非没有光,而是在微弱星光下,呈现出一种绝对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边缘模糊,仿佛在缓慢蠕动。更令人心悸的是,在那片黑暗的中心,隐约有几点幽绿色的、如同腐烂磷火般的微光,正无声地“凝视”着他。
没有声音,没有气息,只有那股冻彻骨髓的阴冷和几乎要将灵魂撕裂的恐惧感。凌弃的心脏狂跳,血液仿佛都要凝固。他瞬间明白,这就是“蚀影”!不是传闻,不是符号,而是真实存在的、无法理解的恐怖之物!它出现在黑水河上,是为了那个箱子?还是……这河本身,有什么吸引它的东西?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好奇与探究欲。凌弃没有丝毫犹豫,甚至不敢再回头看第二眼,用尽全身力气,以最快的速度、尽可能无声地向岸边冲去。他手脚并用爬上岸,抓起皮袋和武器,头也不回地扎进岸边的密林,向着山洞方向亡命狂奔。直到远远离开河岸,那种被注视的恐怖感才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但他背后的寒意久久不散。
当他脸色苍白、气喘吁吁地撞开石门,跌入山洞时,叶知秋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
“怎么了?!”她急忙扶住他。
凌弃喘息稍定,才心有余悸地讲述了河面上的恐怖一幕。“……蚀影……真的存在……就在黑水河上。”他的声音依旧带着一丝颤抖,“它发现我了……或者说,它就在那里……等着什么。”
叶知秋的脸色也变得煞白。她快步走到角落,掀开盖着黑箱子的皮子,那股阴冷的气息似乎更浓了。“是因为这个吗?它追着这个箱子来的?”
“不知道。”凌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黑水河……不能再去了。至少上游不能再去。‘蚀影’的出现,意味着那片区域已经成了真正的死地。”
这个发现,让整个局势急转直下。黑齿的死带来的混乱尚未平息,真正的噩梦却已悄然降临。黑水河,这条他们赖以获取补给和信息的重要通道,如今却成了恐怖存在的巡弋之地。
叶知秋走到石案前,拿起那几张记载着“蚀影”符号和传闻的皮纸,手指微微发抖。“如果‘蚀影’已经能出现在黑水河……那说明它的活动范围,或者它的力量,正在扩张。沼泽深处……恐怕已经……”
凌弃握紧了寒铁短棍,冰冷的触感让他找回一丝镇定。“我们的时间,可能比想象的更少。必须尽快弄清楚这个箱子的秘密,然后……决定下一步是深入沼泽,还是另寻生路。”他看向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箱子,眼神凝重如铁。
“蚀影”现身黑河,如同敲响了末日的警钟。山洞的庇护所,仿佛在刹那间变得脆弱不堪。未知的恐怖,已兵临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