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银狼币在苦水镇,意味着可以换来一小袋粗盐、几块能撑过十天的黑麦饼,或许还能添置一把不那么容易崩口的旧柴刀。这笔钱短暂地缓解了生存的压力,但凌弃心中那关于诡异雕像的阴影却愈发浓重。老头那句“晦气,沾手麻烦”的警告,如同跗骨之蛆,不断在他脑海中回响。那东西不能留,但在处理掉之前,必须弄明白它到底是什么,会引来什么样的“麻烦”。
接下来的几天,凌弃依旧每日去矿坑做着苦力,沉默寡言,仿佛彻底融入了苦水镇的灰色背景。但他暗中开始更细致地规划下一次废墟探索。他不再满足于捡拾表面的残骸,而是将目标锁定在那些可能藏有更多信息、而非单纯财物的区域——比如,地图上标记的、当年那场战役可能的指挥所、物资囤积点,或者……祭祀场所?那个雕像的风格,总让他联想到某种原始的、黑暗的崇拜。
他利用做工的间隙,更加耐心地向几个年纪最大、似乎知道些往事的老矿工套话,不再问哪里能捡到东西,而是旁敲侧击地打听旧战场的布局:“听说以前那边有个挺大的石头台子,是干啥的?”“北边那个塌了一半的塔楼,是不是兽人巫师待过的地方?”他问得小心翼翼,像是出于无聊的好奇。
零碎的信息逐渐拼凑起来:那片战场遗址的核心区域,除了主阵地,偏西一侧确实有一片地势较高的乱石坡,据说那里曾经有一些奇怪的石头圈和倒塌的石柱,大战前偶尔有兽人萨满在那里举行仪式,人类士兵则视那里为不祥之地,很少靠近。大战后,那里更是成了连拾荒者都不愿轻易踏足的禁地,传闻有邪门的东西和闹鬼的传说。
石圈?石柱?萨满仪式?凌弃的心脏猛地一跳。这听起来,正是可能出土那种诡异雕像的地方!
他按捺住立刻前往的冲动,又花了几天时间准备。他用换来的钱,买了一把相对结实的短柄镐和一根长麻绳,又让叶知秋帮忙准备了更多止血和提神的草药粉末。这一次,他不仅要“淘宝”,更要“掘密”。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天色未明,凌弃再次悄然离开窝棚,这一次,他带上了短镐和麻绳,目标明确——西侧乱石坡。
越靠近那片区域,环境越发显得死寂和怪异。这里的植被几乎绝迹,只剩下一些扭曲干枯的灌木残骸。地面散落的碎骨和锈蚀金属残片似乎更多,而且很多骨头上带着不自然的裂痕或焦黑色,仿佛经历了某种非正常的力量侵蚀。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混合着硫磺和腐朽气息的味道也更加浓重,隐隐还夹杂着一丝甜腻的腥气,令人作呕。
凌弃放慢脚步,将感知提升到极致。他按照老矿工描述的方位,在乱石嶙峋的坡地上仔细搜寻。终于,在一片相对平坦的、被几块巨大崩裂岩石环抱的空地中央,他发现了一些人工痕迹——几根半埋在地下的、断裂的粗大石柱,以及地面上一些模糊的、构成圆形和奇异符号的凹槽。这里,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石圈遗址。
与之前探索的区域不同,这里静得可怕,连风声似乎都消失了。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着这片空地。
凌弃没有贸然进入石圈中心,而是先从外围开始,用短镐小心翼翼地清理石柱基座周围的浮土和碎石。他检查得极其仔细,不放过任何刻痕或异常之物。
在清理第三根石柱的基座时,他的镐尖触碰到了一个坚硬的、非石质的物体。他心中一动,改用双手小心地扒开泥土。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用黑色金属打造、已经严重锈蚀的铃铛状器物,约莫拳头大小,表面刻满了与那雕像风格类似的扭曲花纹。铃舌已经不见了。
凌弃小心地将这金属铃铛取出,入手冰凉沉重。这显然是某种仪式用品。他将其包好收起。
随后,他将注意力转向石圈中央那片看似空无一物的地面。根据经验,这种地方往往会有地穴或埋藏物。他用短棍仔细地敲击地面,倾听回响。果然,在靠近中心点的一处,传来了空洞的声音!
他抑制住激动,用短镐和双手,开始小心地挖掘。泥土很松软,似乎不久前被人动过?这个念头让他更加警惕。挖了约一尺深,镐尖碰到了硬物。清理开泥土,下面是一块打磨平整的石板,石板上刻着一个清晰的、与那雕像底部斑点几乎一模一样的暗红色眼睛状图案!
图案中心,有一个不易察觉的凹陷。凌弃心中一动,掏出那个用破布包裹的雕像,比划了一下大小和形状……竟然完全吻合!
他犹豫了。要不要放上去?这明显是一个机关。可能会触发什么?陷阱?还是隐藏的密室?
权衡再三,对真相的渴望压倒了对未知危险的恐惧。他深吸一口气,将雕像小心翼翼地按进了石板上的凹陷处。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括响动从石板下传来。紧接着,石板缓缓向一侧滑开,露出了一个黑黢黢的、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洞口!一股更加浓郁、混合着陈腐香料和某种难以形容的、令人心悸的古老气息,从洞中涌出!
凌弃退后几步,等待了片刻,洞内没有任何动静。他点燃一根准备好的、浸了松脂的细木条,扔了进去。火光照亮了洞内——是一条向下延伸的、粗糙开凿的石阶,并不深,约莫一两丈到底,下面似乎是一个不大的空间。
他咬了咬牙,将短棍交到左手,右手紧握匕首,踩着湿滑的石阶,小心翼翼地走了下去。
石阶尽头,是一个约莫丈许见方的石室。石室中央有一个低矮的石台,台上空空如也。但四周的墙壁上,却刻满了密密麻麻的、与雕像和铃铛上同源的诡异图案和无法解读的文字!这些图案比之前看到的任何刻痕都要复杂、精细,描绘着一些难以名状的生物、星辰运转以及……献祭的场景!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精神上的压抑感。
凌弃举着新做的火把,仔细查看墙壁。在正对入口的那面墙上,他发现了一幅相对完整的壁画。壁画中心,是一个巨大的、悬浮在扭曲光芒中的、与雕像形态相似但更加具体化的多眼多触手生物,下方是无数跪拜的、各种族类(包括人类和兽人)的渺小身影!壁画的一角,还描绘着几个穿着斗篷的身影,正在一个类似的石圈中举行仪式,而仪式中央的祭台上,摆放着的……正是那种黑色小雕像!
凌弃的心跳骤然加速!这雕像,果然是一种邪神或强大存在的崇拜物!而且,这种崇拜似乎跨越了种族界限!
他强忍着不适,继续搜寻。在石室的一个角落,他发现了一具蜷缩着的、早已化作白骨的骸骨。骸骨身上裹着破烂的、带有兽人萨满标志的服饰,骸骨手中,紧紧抓着一卷用某种韧性极强的暗色皮革制成的东西。
凌弃小心地掰开指骨,取过那卷皮革。展开后,上面用暗红色的颜料(希望不是血)书写着密密麻麻的、他完全不认识的文字,但在文字的间隙,配有一些简图,描绘了雕像的摆放、仪式的步骤,以及……某种通过雕像进行“联系”和“献祭”以获得“恩赐”或“力量”的恐怖暗示!
这卷皮革,或许是某个兽人萨满的仪式手册或笔记!
凌弃不敢久留,将皮革卷和之前找到的金属铃铛小心收好。他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石室,确认没有其他有价值的东西或出口后,迅速退了出来。
他将雕像从凹陷处取下,石板缓缓合拢。他仔细掩盖好挖掘的痕迹,尽可能让一切恢复原状。
当凌弃带着沉重的收获和更加沉重的心情返回窝棚时,天色已近黄昏。这一次,他的行囊里没有闪亮的宝石或金币,只有两件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古物和一卷记录着恐怖秘密的皮革。
“凌弃哥,你回来了!”叶知秋看到他,松了口气,但随即注意到他异常凝重的脸色,“怎么了?有什么发现吗?”
凌弃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谨慎地关好棚门,然后才将东西一样样拿出来。当看到那卷描绘着诡异仪式的皮革时,叶知秋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这……这是……”
“我们可能惹上大麻烦了。”凌弃的声音低沉而严肃,指着那卷皮革和雕像,“这东西,牵扯的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它不是普通的古董,而是一种……邪恶崇拜的关键物品。”
新的发现带来了信息的突破,但也将更大的危机摆在了面前。那个诡异的雕像,不再只是一个来历不明的物件,而是连接着一个可能跨越种族、古老而危险的秘密的钥匙。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