蜥蜴生物的退却并未带来丝毫轻松,反而让这死寂的异界洞窟显得更加诡异莫测。凌弃紧握着怀中温热的黑木牌,心中波澜起伏。这木牌不仅能感应裂隙,竟还能威慑此地的原生生物?它与此地湮灭文明的关联,似乎远比他想象的更深。
他不敢久留,拉起惊魂未定的叶知秋,迅速离开了这片发生过冲突的区域,重新找了一处相对隐蔽、由几块巨大黑色石材倒塌形成的夹角藏身。
“凌弃哥,刚才……是这木牌?”叶知秋看着凌弃依旧紧握木牌的手,声音微颤。
“嗯。”凌弃沉声应道,将木牌稍稍举起,借着洞窟内无处不在的乳白色胶质湖光芒仔细端详。黝黑的牌身依旧古朴无华,唯有那稳定的温热感提醒着它的不凡。“它似乎对这里的‘东西’有某种克制。”这发现是福是祸,犹未可知,但眼下,这或许是他们在绝境中唯一的依仗。
“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出路。”凌弃收起木牌,目光再次投向那片散发着不祥脉动的胶质湖泊,以及湖泊对岸更深处那片更加深邃的黑暗。“这里不能久留。食物和水是最大的问题。”他们随身携带的那点补给早已耗尽,此地除了诡异的湖水和可能含有毒素的菌类,看不到任何可食用的东西。
他的视线最终又落回了远处那具倚靠在黑色建筑门口的玉石骸骨,尤其是它手中紧握的暗金色薄片。风险极大,但那薄片可能是唯一的信息来源。
“你在这里等着,保持警惕。”凌弃对叶知秋说道,眼神锐利地扫视四周,“我再去看看那骸骨。如果……如果我发生任何意外,不要管我,立刻沿着湖岸向那个方向跑。”他指了一个与来时通道相反、通往更深黑暗的方向。这是最坏的打算。
叶知秋脸色一白,用力摇头:“不,凌弃哥,太危险了!”
“没有选择。”凌弃的语气不容置疑,“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线索。相信我。”
他深吸一口气,将身体状态调整到最佳,再次紧握短棍,如同潜行的猎豹,借助建筑残骸的阴影,悄无声息地再次向那具玉石骸骨摸去。
这一次,他更加谨慎。在距离骸骨约三丈远的一块黑色巨石后停下,仔细观察。骸骨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态,死寂无声。怀中的黑木牌依旧温热,但与之前靠近时那种强烈的共鸣感不同,此刻显得相对平静。
凌弃屏住呼吸,从地上捡起一小块碎石,手腕一抖,石子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打在那具骸骨摊开的手掌边缘。
“啪嗒。”
石子落地的轻响在死寂中格外清晰。骸骨毫无反应。连之前那转瞬即逝的微光也未出现。
凌弃等待了片刻,确认没有异常,这才缓缓从巨石后现身,一步步靠近。他的精神高度集中,全身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任何变故。
终于,他再次站到了骸骨面前。近距离观察,这玉石般的骨骼温润剔透,即使历经漫长岁月,依然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能量感。它身上破烂的黑色织物触手冰凉,材质非丝非麻。那柄权杖上的浑浊晶体,靠近时能感觉到极其微弱的能量波动。
凌弃的目光,最终锁定在那片暗金色薄片上。薄片质地非金非石,入手微沉,冰凉。上面的文字和图案复杂无比,他一个也不认识。唯有中心那个简化的“眼睛漩涡”符号,刺眼地提醒着它与黑木牌、与裂隙的关联。
他伸出短棍,用棍尖极其小心地,试图将薄片从骸骨紧握的指骨中撬出。指骨握得很紧,仿佛蕴含着生前的执念。就在棍尖触碰到薄片的刹那——
异变陡生!
不是来自骸骨,而是来自他怀中的黑木牌!
“嗡——!”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强烈的震鸣,猛地从黑木牌中爆发出来!并非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的震颤!与此同时,黑木牌瞬间变得滚烫,甚至透过衣物灼痛了他的皮肤!牌身之上,那些原本黯淡无光、几乎难以察觉的细微纹路,此刻竟如同被点燃的导火索,骤然亮起暗红色的光芒!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他手中的暗金色薄片,也仿佛被唤醒了一般,中心那个“眼睛漩涡”符号猛地爆发出刺目的金红色光芒!一股庞大、混乱、充斥着古老岁月信息和狂暴空间能量的洪流,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短棍,朝着凌弃的手臂、朝着他的大脑疯狂涌来!
“呃啊——!”
凌弃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要被无数把烧红的凿子同时撬开!无数支离破碎的画面、扭曲的符号、无法理解的嘶吼和低语,混杂着空间被撕裂的恐怖景象,强行塞入他的意识!
他看到了!看到了无尽的黑暗虚空,一道横亘星海的、巨大的、流着脓血般的“伤口”——那裂隙的本体!看到了无数扭曲的、如同之前遭遇的怪物般的阴影,如同潮水般从裂隙中涌出!看到了巨大的、闪耀着金属光泽的黑色城市在阴影的攻击下燃烧崩塌!看到了眼前这具玉石骸骨的主人,身穿华丽的黑袍,站在一个巨大的、类似之前所见石环的祭坛中央,高举着权杖(正是现在这柄!),试图封印什么,却被一道从裂隙中伸出的、由纯粹黑暗凝聚的巨爪当胸贯穿!看到了最后时刻,这遗骸用尽最后力量,将记录着一切的薄片紧握手中,倚门望湖,最终石化……
信息的洪流太过猛烈,凌弃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被撕碎!他死死咬着牙,牙龈甚至渗出血丝,凭借着惊人的意志力,试图从那混乱的洪流中抓住关键的信息碎片!
“……封印……核心……在……湖心……控制……钥匙……归位……方可……闭合……”断断续续的意念碎片,如同风中残烛,勉强被他捕捉到。
就在这时,那股涌入的能量似乎达到了某个临界点,或许是黑木牌与薄片共同作用的结果,凌弃感到自己握住短棍的手臂连同半个身体都变得麻木,而薄片上爆发的金红色光芒骤然收缩,随即化作一道炽热的光流,猛地反冲回薄片本身,甚至有一部分顺着短棍,倒灌入他怀中的黑木牌!
“咔嚓!”
一声轻微的脆响,暗金色薄片承受不住这能量的冲击,表面瞬间布满了裂纹,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最终“噗”的一声,化作了一小撮暗金色的粉末,从骸骨的指缝间簌簌落下。
而凌弃也被这股反冲力震得踉跄后退好几步,一屁股坐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冷汗涔涔,眼前阵阵发黑。短棍脱手掉落在一旁。
“凌弃哥!”远处的叶知秋见状,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没……没事……”凌弃声音沙哑,感觉像是打了一场恶仗,灵魂和身体都虚弱不堪。但他脑中,却牢牢刻印下了几个关键信息:湖心、封印核心、钥匙、归位、闭合!
钥匙?是指黑木牌吗?归位?归到哪里?湖心?
他猛地看向怀中。黑木牌依旧温热,但之前亮起的暗红色纹路已经消失,恢复了原状。然而,他清晰地感觉到,黑木牌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具体是什么,他说不上来,仿佛与这个空间的联系更加紧密了,甚至……隐隐能感觉到远处那片胶质湖泊深处,传来一种微弱的、脉动般的召唤感?
难道……这黑木牌,就是关闭裂隙的“钥匙”?而钥匙孔,就在那片诡异的湖泊中心?
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且不说如何到达湖心,单是靠近那片湖泊,就让他本能地感到极大的危险。那湖泊散发出的气息,比那些怪物更加深沉、更加古老。
“凌弃哥,你看到什么了?你的手……”叶知秋焦急地检查着他的身体,发现他并无明显外伤,但脸色苍白得吓人。
凌弃摇了摇头,挣扎着站起身,捡起短棍。他看了一眼那具玉石骸骨,此刻的它,仿佛彻底失去了所有灵性,变成了一具真正的、冰冷的枯骨。刚才的信息洪流,是它残留的执念和记录吗?
“我们可能……找到回去的方法了。”凌弃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却重新锐利起来,“但前提是,我们得去那里。”他抬手指向那片缓缓脉动着的、散发着不祥乳白色光芒的胶质湖泊。
叶知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着那片死寂而诡异的湖泊,眼中充满了恐惧,但看到凌弃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心,她最终还是用力点了点头。
回归的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却真实地出现在了这片绝望的异界。而点燃这希望的火种,却需要他们踏入最危险的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