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录取通知书,像一枚金色的勋章,印证了王倩多年的努力。她如愿考上了省城的重点大学,成为了小镇的骄傲。
林家院子里,林凡看着王倩递过来的通知书,那鲜红的印章刺得他眼睛有些发酸,但更多的,是为她感到的由衷喜悦。他紧紧拥抱了她,在她耳边低语:“恭喜你。”
喜悦的背后,是即将到来的离别和更加清晰的阶层鸿沟。王倩的父母,尤其是她的母亲,脸上的笑容并未持续多久。女儿的成功,似乎更加印证了他们的看法——林凡,这个小镇木匠,与即将步入名牌大学的女儿,已然是两个世界的人。
在王家的家庭庆祝宴后,王倩母亲找林凡进行了一次谈话,地点就在林家院子,态度客气而疏离。
“林凡,阿姨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踏实,肯干。”她开场很委婉,目光扫过院子里那些半成品木料,“小倩考上了大学,以后的路还很长,会接触到更广阔的世界,更多的人。”
林凡沉默地听着,心慢慢下沉。
“作为父母,我们都希望孩子能有一个……嗯,更轻松、更稳定的未来。”她斟酌着用词,但意思明确无误,“你很好,但我们觉得,你们可能并不合适。小倩的未来,应该有更好的归宿。”
“更好的归宿……”林凡重复着这几个字,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身边一块粗糙的树皮。他没有愤怒,也没有辩解,只是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着王倩母亲,“阿姨,我明白您的意思。您希望王倩幸福。”
他的冷静让王倩母亲有些意外。
“但是,”林凡的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什么是‘更好的归宿’?是家世?是学历?还是……一个真正懂她、珍惜她,能让她发自内心快乐的人?”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知道我现在给不了她富足的生活,也给不了她您期望中的那种‘体面’。但我可以向您保证,我会用我的双手,为她打造一个坚实的未来。我不会成为她的拖累,我会成为她的依靠。”
他没有慷慨激昂的誓言,只是陈述着自己的决心。说完,他微微欠身,转身继续去打磨文化馆项目需要的一块雕花板。刨凿声再次响起,稳定而富有节奏,像是在为他刚才的话语做着坚定的注脚。
王倩母亲看着那个在木屑纷飞中专注工作的年轻背影,第一次没有立刻反驳。这个少年身上,有一种超乎年龄的沉稳和力量,让她原本坚定的想法,产生了一丝细微的裂痕。
另一边,王倩与父母也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妈!你怎么能去找林凡说那种话!”王倩气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什么是更好的归宿?林凡就是我认为最好的归宿!他努力,上进,有才华,比那些徒有其表的人强一千倍一万倍!”
“才华?努力?”王倩母亲提高音量,“小倩,你太天真了!他那点手艺,在小镇还能混口饭吃,到了省城算什么?你以后的同学、朋友,都是什么样的人?他融得进去吗?你们会有共同语言吗?”
“怎么没有共同语言?我们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他懂我,支持我,尊重我的每一个梦想!这难道不比那些所谓的‘门当户对’更重要吗?”王倩寸步不让。
“爱情不能当饭吃!你现在是被感情冲昏了头脑,以后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王倩斩钉截铁,“我相信他!也相信我们!”
争吵没有结果,家庭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离别的日子终于到来。
火车站台上,人流熙攘。王倩的父母站在稍远的地方,神情复杂。林凡和王倩面对面站着,千言万语堵在胸口。
“到了学校,照顾好自己。”林凡帮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动作轻柔。
“嗯,你也是。”王倩看着他,眼圈泛红,“别太累着自己。我爸妈的话……你别往心里去,等我回来。”
林凡笑了笑,从身后拿出一个精心包装的长条形木盒:“送你的。”
王倩打开,里面是一支定制的木杆钢笔。笔杆是用那块他们初吻时,他正在打磨的梨木心料制成的,打磨得温润如玉,上面用极细的刻刀,雕琢了缠绕的藤蔓和星星点点的细小花朵,精致无比。笔杆底部,刻着一个细小的“凡”字。
“希望它……能陪你写下更好的未来。”林凡轻声说。
这份礼物,不像金银珠宝般贵重,却凝聚了他的心血、他们的回忆,以及他对她学业最深切的祝福和支持。王倩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紧紧握住那支笔,仿佛握住了彼此约定的信物。
火车汽笛长鸣。
在父母的目光下,王倩鼓起勇气,飞快地在林凡脸颊上印下一个吻,然后转身登上了火车。
林凡站在原地,看着火车缓缓驶离,直到消失在视野尽头。他没有沉浸在离愁别绪中,而是摸了摸脸颊那残留的温软触感,眼神变得更加坚定。
更好的归宿?
他会用行动来定义。
回到他的“工坊”,文化馆项目的样品得到了高度认可,正式合同已经签订。同时,因为他设计的仿古家具独具特色,县里一家新开的、定位高端的民宿也慕名找来,希望他能承接全部的室内木作和定制家具。
机会的大门,正一扇扇向他打开。
林凡知道,他不仅要守住这份小镇的事业,更要以此为根基,将触角伸向王倩所在的那个更广阔的世界。他拿起王倩留下的那本《木材学》,旁边,是那本他翻阅了无数次的家具设计杂志,以及一张省城的地图。
离别,不是结束,而是他为了那个“更好的归宿”,正式吹响进军号角的开始。他的战场,不再仅仅是这个小院,而是延伸向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