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地缚龙吟
凌晨三点,太原西山。
寒风如刀,刮过废弃的煤矿入口。铁门锈蚀半开,像一张沉默的巨口。沈无咎裹紧外套,左手紧握七杀引路钱,铜钱微温,正微微震颤——指向矿洞深处。
他刚接到老陈的电话:“古交西山监测站记录到连续七次微震,震源深度不足五公里……这不合常理。更怪的是,地磁异常飙升,像有东西在地下‘呼吸’。”
沈无咎知道,那不是呼吸。
是龙脉将断前的哀鸣。
他打开强光手电,踏入矿洞。巷道低矮潮湿,岩壁渗水,空气中弥漫着煤尘与腐土混合的腥气。越往里走,左手越烫,掌心蜃楼印记几乎要灼穿皮肤。
忽然,前方传来“滴答、滴答”的水声。
不是水。
是血。
岩顶垂下一串暗红液体,落在地面积成小洼。沈无咎蹲下,用指尖沾了一点——黏稠、冰凉,带着极重的阴气。
“地血……”他喃喃。《寻龙手札》有载:“龙脉将崩,地涌血泪,百步内生灵尽绝。”
他加快脚步。
三百米后,巷道豁然开阔,竟是一个天然溶洞。洞中央,一根巨大的石柱从地底刺出,直抵穹顶,柱身裂开一道深缝,青黑色雾气从中喷涌,如龙息。
而石柱四周,散落着数十具干尸——皆是矿工打扮,皮肉干瘪,双目圆睁,似在死前目睹了极度恐怖之物。
最骇人的是,所有干尸的左手,都被齐腕斩断。
“他们在挖龙骨……”沈无咎心头一沉。
伪主派五阴使拔掉“七星镇龙钉”后,又雇佣盗墓团伙强掘龙首节点,妄图提前取出第一枚龙鳞钥。却不知龙脉有灵,反噬之下,全员惨死。
就在这时,石柱裂缝中传出一声低吼。
不是人声,也不是兽鸣——而是某种古老、威严、充满悲愤的长吟,震得岩壁簌簌落灰。
地缚龙魂,醒了。
雾气凝聚,化作一条半透明巨龙虚影,盘绕石柱,龙目赤红,死死盯住沈无咎。
“凡人……滚!”龙魂怒吼,声浪如雷。
沈无咎不退反进,高举左手:“我不是来夺骨,是来救你!”
龙魂一怔,赤目微眯:“鬼手?……沈家血脉?”
“是。”沈无咎咬牙,“龙首若断,九冥裂隙将开,你也将魂飞魄散。让我帮你归位!”
“晚了……”龙魂声音悲怆,“钉已拔,骨已裂,我撑不住了……”
话音未落,石柱裂缝骤然扩大!整座溶洞剧烈摇晃,碎石如雨落下。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黑气喷涌,隐约可见下方深渊中有无数扭曲面孔在嘶吼——那是被龙脉镇压百年的阴物,即将破封!
沈无咎知道,再不动手,整个西山都将塌陷。
他翻开《寻龙手札》,找到一页残符:“引龙归位咒”。但需以鬼手为媒,以血为引,以魂为契——代价是寿元。
没有犹豫。
他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左手掌心,随即按向地面,厉声诵咒:
“九冥通幽,龙脉归流!
鬼手承天,引尔回丘!
以吾之血,续尔之骨;
以吾之命,镇尔之怒!”
咒毕,掌心蜃楼印记爆发出耀眼青光!
光如根须,钻入地缝,直抵龙脉断裂处。沈无咎浑身剧痛,仿佛全身血液被抽走,眼前发黑,但他死死撑住。
龙魂虚影颤抖,赤目中的怒意渐消,转为惊讶,继而悲悯。
“你……竟愿以命续脉?”龙魂低语。
“不是续脉。”沈无咎喘息着,“是续人间。”
青光蔓延,石柱裂缝开始弥合。黑气被逼退,深渊中的嘶吼转为哀嚎。龙魂仰天长吟,不再愤怒,而是解脱。
它缓缓盘绕沈无咎一周,龙首轻触他额头。
刹那间,一段记忆涌入:
——1937年,上海。白璃站在蜃楼顶,手中真龙骨碎裂,九道光射向大地;
——沈砚舟跪在介休地宫,以血绘图,最后一笔落下时,七窍流血;
——龙九渊立于血月之下,冷笑:“你们守的是秩序,我毁的是枷锁。”
“记住……”龙魂声音渐弱,“第一枚龙鳞钥,不在龙首,而在……龙泪。”
话音落,龙魂化作点点青光,融入石柱。裂缝彻底闭合,溶洞恢复平静。
沈无咎瘫倒在地,脸色惨白如纸。左手掌心多了一道新纹——一滴泪形印记,内藏微光。
他知道,自己至少折损了三年阳寿。
但值得。
他挣扎起身,走向石柱底部。在方才龙魂盘踞之处,有一小块温润骨片静静躺着,形如泪滴,表面浮现金色龙纹。
第一枚龙鳞钥——龙泪。
他小心拾起,骨片入手即融,化作一道暖流汇入左手,与蜃楼印记交融。刹那间,他“看”到了更多:
敦煌莫高窟第220窟壁画后的暗格;
秦岭腹地一座被藤蔓覆盖的青铜门;
东海某处海沟中沉没的楼船残骸……
九钥位置,逐一浮现。
与此同时,在虚空蜃楼之中。
白璃盘坐于顶层祭坛,双手结印,银灰色瞳孔中映出1937年的上海夜景。她周身青光流转,发丝飞扬,正强行逆转时间裂隙。
“再给我一次机会……”她咬破指尖,在空中画出一道逆时符,“这一次,我不开核心,我只救你……师兄……”
蜃楼剧烈震荡,九层楼阁明灭不定。远处,伪主的声音如雷贯耳:
“白璃!你逆天改命,必遭反噬!”
“那就反噬吧!”她厉声回应,“只要能阻止你借沈无咎之手聚齐九钥,我愿魂散!”
青光炸裂,时间线如丝线般被她撕开一角。
而在现实世界,沈无咎刚走出矿洞,忽然头痛欲裂,眼前闪过无数碎片画面:
——白璃在火海中回头对他笑;
——自己站在血月下,左手化为龙爪,撕裂天空;
——老烟斗倒在血泊中,手中紧攥一枚铜铃……
他扶住岩壁,大口喘气。
“白璃……你在做什么?”
无人应答。
只有夜风呜咽,如龙低吟。
他望向东方——天边已泛鱼肚白。
第一缕晨光洒在他脸上,左手龙泪印记微微发亮。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九冥将倾,蜃楼重开。
而他,已无法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