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乔不知她在盛泽兰眼里已经成为等同景王般的人物。
爱四处瞎跑,还左拥右抱。
她随书玉进到一处三楼临街小阁,就在门合上那一刻,前面的人突然转身向她袭来。
“妹妹这么香,给哥哥吃一口吧!”
林乔纹丝不动,眼帘一掀:“你个少说也有一百岁的老怪物,好意思叫我妹妹!”
紧张气氛像被扎破的浮囊,顿时咽了气。
书玉原想吓她一吓,不料林乔一句话便戳中他痛处。
他立刻收了手闪身坐在镜前细细查看眼角细纹。
林乔站在他身后戳了戳他肩:“你这么招摇,也不怕哪日被人抓了。”
她生来通阴阳,能看见各种灵体。
世间既有煞气,自然也有灵气,一浊一清维持平衡。
带有煞气的那种,天然对她就带有恶意。
而带有灵气的灵物则不一样,它们至纯至善,会对她释放善意。
隐云山山险路深,远离凡尘俗世,就连墙角的一株草都有灵气。
每至月圆夜,林乔伸手去触碰,丝丝缕缕白色莹光像是有生命般缠上她的指尖,触之暖意融融。
那是她年幼还未懂事时的唯一慰藉。
精怪生于天地间,最忌讳的就是世间因果缠身、乱了修行,是以多长于山间野地人迹罕至之处,更别提生活于这闹市之中。
眼前这个就像漏水的筛子,灵气四溢。
书玉没回话,眉眼含愁,整个人都快钻进铜镜里。
林乔又戳了戳他肩:“喂,你是什么精怪。”
“我为何要告诉你。”
林乔难得有耐心,抱剑倚在一旁:“那你叫我来是为何,欣赏大名鼎鼎书玉公子的美貌?”
“你想看就大大方方看咯!本公子向来不吝啬。”
牛头不对马嘴。
林乔翻了个白眼就往外走,还是她的小白可爱。
“小姑娘,你的引魂铃越来越暗了。”书玉看着铜镜里那道突然驻足的背影,目露怜悯:“你虽为人,但与我们这种精怪并无不同,因果缠身只有死路一条。甚至比我们更可怜,精怪好歹有漫长寿命,而你最多不过百年。”
林乔回身,讶异道:“你也知道引魂铃?”
“静莲寺宝物,百年功德,得之修为大增,我当然知道。”
他曾经试图把它偷出来,没想到被看守的老和尚关了整整几十年,也听他念经念了几十年。
念得他平心静气,犹如一潭死水。
老和尚一圆寂他就趁机跑了。
佛寺?
呵,这辈子他打死也不会靠近。
书玉起身寻了处软榻斜倚着,指尖一勾林乔脸上的面具就猝不及防落下,露出一张素白俏丽的脸来。
书玉满意点头,还是这样看着舒服。
他也不说话,就静静看着对面持剑的少女,好似在等着她先开口。
林乔不知他到底打什么主意,她最讨厌说话说一半的谜语人,捡起面具拍了拍上面的尘土,毫不犹豫推门离开。
然后就在脚刚迈出门槛时林乔腰间突然缠上一股力道,眨眼间门砰地合上。
下一瞬林乔摔在书玉身侧,身下是厚实的软垫,手脚皆被灵气所缚。
“你发什么疯!”
书玉低头,垂下的墨发恰好盖了林乔一脸,他眼中露出一丝迷茫:“你为何不继续问我?你不问我,我怎么继续要挟你,然后得寸进尺为所欲为。”
林乔:?
林乔翻身滚下榻,蛄蛹半天才喘着气坐好。
她不可置信,她以为顾寻真已经是她见过脑子最不正常的人,没想到还有个更厉害的。
书玉被林乔直勾勾盯着,突然脸上就泛起一层薄红,嗔怒道:“本公子知道自己长得好看,我一百多岁都能当你爷爷的爷爷了,你这小姑娘也不害臊。”
说完还撩了撩头发,露出细腻纤长的脖颈。
“你有病?”
书玉眼睛一亮:“对啊,你是医我的药。”
“?”
林乔立刻服软,笑得一脸真诚:“书玉公子还请您高抬贵手,帮我解开。”
她要走,走得远远的!
外面的世界好可怕!
书玉眼眸一睨,粉唇轻吐:“求我。”
“我求你。”
书玉脸上越发困惑,难道不应该先反抗他,她逃他追,然后他再借机得寸进尺为所欲为,怎么一点成就感也没有。
他手一抬就从外间书架上取出一本书,顺便大发慈悲收回缚住林乔的灵气。
林乔察觉手腕一松也不从正门跑了,提着剑就从大敞的窗牖跃出,然而一声闷哼她又被撞了回来。
跌坐地上的二人面面相觑,相对无言。
一个捂头,一个捂着心口。
“沈昭,下回你能不能走正门。”
“……我尽量。”
——
书玉见林乔不老实,干脆把两个人都绑了手脚扔在角落。
林乔鼻子动了动,循着血腥味看向身旁人垂下的手腕,沈昭察觉视线将手往袖子里藏了藏:“无妨,小伤。”
沈昭自经过莫小川和鬼市一事后,已经能用平常心看待林乔身边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他们现在就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束缚。
如今不确定这人是敌是友,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
然而他一偏头就见林乔并着腿朝软榻上看书的那人蹦过去。
书玉有没有恶意林乔不清楚,毕竟她除了小白也就见过这么一个化为人形的精怪,但她能肯定的是这人脑子绝对有病。
“喂,你能不能先让他上个药。”
“你吵死了,闭嘴!”
说完书玉抬手就用灵力卷着一张锦帕封住林乔的嘴,把她扔回角落。
不过她倒是不疼,因为沈昭在身下给她垫了垫。
“你……不必替我求他。”林乔头埋在沈昭心口,发间的银色丝绦随着呼吸上下起伏,晃得刺眼。
察觉身上趴着的人动了动,沈昭慌忙错开眼睫,未及掩去的耳根悄悄洇开一抹浅粉。
林乔翻身从沈昭身上滚了下去,原地喘了两口气后不顾阻拦又起身朝书玉蹦过去。
书玉正眉头紧锁自己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书上就投下一片阴影,他不耐地将书放下,然而还未来得及反应那人突然朝他俯身而来……
一口咬在他肩颈处。
皮肉撕扯的痛瞬间让他清醒。
书玉一掌拍在林乔腹部,她整个人便如断线的纸鸢飞出去,眼见着要重重摔在门上,沈昭横扑而来把她稳稳接住。
林乔被扶着靠在门边,原地呸了两声吐出口中的血沫,看着书玉肩颈处渗出的血咧开一抹笑。
小疯子!
在场其余二人皆冒出同一想法。
书玉伸手往脖颈间一抹,看着指腹上的血气得眼眶泛红:“人家就是想求你办件事,你动什么粗!”
“说话啊!”
“……”
林乔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她被气得心口疼。
书玉赶忙对着铜镜用灵气修复伤口,齿痕深浅交错,边缘还凝着未干的血珠。
突然一柄剑搭在他脖子另一侧,剑刃锋利,刚靠近血痕就浮现在白皙的颈间。
沈昭垂着眼,目光沉沉:“放了她。”
“啊!”
书玉短促地大叫一声。
沈昭拿剑的手抖了抖。
他头一次见这般奇怪的人,但不妨碍他继续提剑朝书玉袭去。
岂料那人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若不知情的人闯入还以为被欺负的是他。
书玉抽泣着手指林乔大骂:“我们都是朋友了,你个没良心的也不帮我说句话,外面的世界好可怕,我不想当人了呜呜呜——”
被封住嘴束手束脚的林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