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测者的话语如同冰水浇头,让陆北辰浑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污染?新生?
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指间那枚重新亮起的指环。那幽蓝色的光芒,冰冷、陌生,带着一种无机质的诡异感,与他所熟悉的、属于沈知意的温暖荧光截然不同。它仍在微微搏动,证明着连接并未中断,但这连接的彼端……还是他的枝枝吗?
“你对她做了什么?!”陆北辰霍然抬头,赤红的双眼死死盯住观测者,声音因愤怒和恐惧而嘶哑。他无视了周身肆虐的能量乱流和仍在不断裂变的黑色水晶,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弄清沈知意的状况。
观测者的银色眼眸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非我所为。是‘钥匙’自身的选择,亦是‘容器’与‘流质’相互作用的结果。”他微微侧头,似乎在感应着什么,“她并未被完全吞噬,反而……容纳了部分逸散的‘饥饿’。很有趣的演变,超出了基础模型的预测。”
“容纳‘饥饿’?”陆北辰心脏狂跳,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他想起沈知意决绝地说要去“喂饱”它的情景……难道,她所谓的“喂饱”,最终演变成了……与那怪物的部分融合?!
“如何逆转?!”他几乎是吼出来的,一步步逼近观测者,尽管知道对方的力量深不可测,但为了保护沈知意,他无所畏惧,“告诉我方法!把她变回来!”
观测者静静地看着他,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深处的挣扎与决绝。
“逆转?”他轻轻重复这个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熵增不可逆,融合难分离。强行剥离,如刮骨疗毒,‘钥匙’恐将首先破碎。”
“当下抉择,并非逆转,而是……引导。”
“引导这异变的共鸣,走向可控,或……任其失控,彻底归于‘饥饿’。”
他抬起手,指向那颗仍在喷涌幽暗能量的黑色水晶,也指向指环幽蓝光芒所连接的方向。
“你的选择,将决定‘钥匙’的最终走向,以及此间事件的终局。”
话音落下,观测者的身影再次如同雾气般开始消散,留下最后一句萦绕在陆北辰心间的话语:
“时间,依然不多。失控的‘信标’,以及……被惊动的‘守夜人’……正在靠近。”
几乎在观测者消失的同时,陆北辰的耳麦中传来“灯塔”急促的警报:
「警告!检测到多处高能反应正在快速接近新宿区!能量特征识别……与档案中‘守夜人’外围行动单位吻合!预计三分钟内抵达公园及地下枢纽站区域!」
「同时,镜界核心稳定性持续下降,能量泄漏加速!预测七分钟后将达到临界点,引发大规模现实撕裂!」
前有狼,后有虎!而沈知意,正处在风暴的最中心!
陆北辰额角青筋暴起,巨大的压力几乎要将他压垮。但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将所有的恐慌与混乱压下。指挥官的本能再次占据上风,大脑飞速运转。
逆转已不可能。观测者给出了两条路:引导,或者……失控。
他再次看向指环,那幽蓝的光芒冰冷刺目,但他能感觉到,在那冰冷之下,似乎还隐藏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沈知意本身的波动,如同被冰封的火种。
她能撑到现在,是因为她顽强的意志,也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共鸣。那么,这异变的共鸣,是否也能被他们的联系所影响?
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在他脑海中迅速成型。
他不再试图摧毁那颗濒临崩溃的核心——那可能只会加速爆炸,甚至可能彻底切断沈知意与现实的最后联系。相反,他需要利用这个核心,利用这异变的共鸣!
“灯塔!”陆北辰语速极快地下令,“重新校准能量干扰器!放弃破坏模式,切换至……共鸣放大与频率引导模式!以我指环的信号为基准,尝试稳定并‘梳理’核心逸散的能量流,将其导向……导向指环连接的方向!”
他要做的,不是阻断,而是引流!将这失控的、危险的“饥饿”能量,通过指环建立的桥梁,强行引导、灌注给正在异变的沈知意!
这无异于一场豪赌!赌沈知意能够承受并控制这股力量,完成所谓的“引导”,而不是被彻底吞噬,化为更恐怖的怪物!赌他们的共鸣,能够经受住这异质能量的冲击!
但他没有别的选择!等待“守夜人”来处理?他们大概率会连同沈知意和核心一起“净化”!任由核心爆炸?所有人都得陪葬!
“指令确认。重新校准中……警告,此操作风险极高,目标个体(沈知意)状态未知,成功率无法估算……” “灯塔”发出理性而冷酷的提醒。
“执行!”陆北辰斩钉截铁,同时将戴着指环的手,再次按在了那布满裂纹、狂泻能量的黑色水晶之上!
这一次,他没有对抗,而是……接纳与引导!
“枝枝……无论你变成了什么……抓住我!”他在心中呐喊,将所有的信念、所有的力量,连同这狂暴的幽蓝能量,一起推向共鸣的彼端!
公园湖畔,巨石之后。
沈知意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仿佛蕴藏着幽暗星河的眸子。原本清澈的瞳仁边缘,隐隐泛着一圈冰冷的蓝色光晕。她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充实”。体内那片原本温和的碎片,此刻仿佛膨胀了数倍,充满了澎湃却冰冷的力量,其中夹杂着那个“流浪者”的狂暴与饥饿感,让她既陌生又隐隐有种掌控一切的错觉。
她抬起手,看着指尖萦绕的、如同蓝色电弧般的细微能量,眼神复杂。她记得那无边黑暗中的挣扎,记得最后时刻反向吞噬那丝能量碎片的决绝,也记得……陆北辰通过共鸣传来的、那几乎将她灵魂灼伤的担忧与呼唤。
她还活着。但,她还是“沈知意”吗?
就在这时,一股更加庞大、精纯,却同样冰冷的能量,如同决堤的江河,通过指环的连接,猛地涌入她的身体!
是北辰!
他在做什么?!这能量……来自那个核心?!
剧烈的冲击让她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那股新涌入的能量与她体内刚刚初步融合的异种能量相互碰撞、撕扯,带来如同凌迟般的痛苦!
但与此同时,她脑海中那些属于“流浪者”的、混乱狂暴的意念碎片,在这股同源能量的冲击下,似乎被某种力量强行梳理、压制!而她自己属于“沈知意”的意识,则在痛苦中如同被淬炼的钢铁,变得更加清晰、坚韧!
她瞬间明白了陆北辰的意图!
他在用这种方式,帮她“驯服”体内失控的力量!他在用那核心的能量作为“燃料”和“砧板”,锤炼她的意志,帮她夺取主导权!
“北辰……”她喃喃低语,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却更多是理解与决然。
她不再抗拒这股洪流,而是主动敞开心神,以自身为熔炉,以陆北辰的共鸣为引,疯狂地吸纳、炼化着这双重来源的异种能量!她要将这危险的“饥饿”,转化为属于自己的力量!
公园上空,那原本疯狂扩张、染黑夜空的能量漩涡,其核心处那令人心悸的黑暗,开始隐隐透出一丝稳定的、幽蓝色的光芒。扩张的速度,明显减缓了!
地下镜界内。
陆北辰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引导如此狂暴的能量,对他的精神和身体都是极大的负荷。他嘴角不断溢出鲜血,按在水晶上的手臂剧烈颤抖,指环上的幽蓝光芒忽明忽暗,仿佛随时都会过载崩碎。
但他能感觉到,共鸣的彼端,那个意识正在顽强地抗争,并且……逐渐稳住阵脚!他赌对了第一步!
然而,就在这时——
“咻!咻!咻!”
数道穿着银灰色制服、戴着全覆盖式头盔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突破了地下枢纽站的入口,动作迅捷而训练有素,手中的武器闪烁着针对异常能量的特殊光泽。
“守夜人”,到了!
为首一人抬起武器,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空间内响起:
“检测到高优先级异常实体及失控‘信标’!依据《守望条约》,执行紧急净化协议!”
“无关人员,立刻离开!否则,视为异常同党,一并处理!”
漆黑的枪口,瞬间锁定了正全力引导能量的陆北辰,以及他身后那颗濒临破碎的黑色水晶!
内忧未平,外患已至!
陆北辰腹背受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