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测者那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仿佛还萦绕在意识边缘,那道出现在黑色磁石表面的空间门已然稳定下来。门内并非漆黑一片,而是流淌着如同水银般柔和却看不透的微光,散发出一种与“摇篮”核心区类似、却又更加古老宁静的气息。
没有时间犹豫,也没有更好的选择。石林外围,“猎犬”冲击磁场的轰鸣声越来越近,那令人牙酸的嗡鸣仿佛死神的磨刀石,一下下刮擦着两人的神经。
沈知意搀扶起几乎虚脱的陆北辰,深深看了一眼那流淌着微光的门扉,咬紧牙关,迈步踏入。
没有穿越裂隙时的扭曲与撕扯,只有一步踏空的轻微失重感,仿佛从一层薄薄的水膜中穿过。下一刻,周遭的景象彻底改变。
石林的潮湿、闷热、危机感瞬间消失无踪。他们置身于一条异常宽阔、看不到尽头的……回廊之中。
回廊的墙壁、天花板、地面,都是由某种温润如玉、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未知材质构成,浑然一体,看不到任何接缝。空气清新得不带丝毫杂质,温度恒定在人体最舒适的程度。这里安静得可怕,只有他们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声在空旷中微微回荡。回廊两侧,间隔很远才会出现一扇样式古朴、紧闭着的、不知通往何处的门,门上铭刻着无法理解的复杂纹路。
这里没有方向感,没有时间流逝的参照,只有永恒的、令人心安的宁静与……一种难以言喻的隔离感。仿佛置身于现实与虚无的夹缝,万籁俱寂,连体内那片幽蓝碎片都似乎陷入了沉睡,不再有任何躁动。
“这里是……?”陆北辰强撑着虚弱的身体,环顾四周,眼中充满了警惕与疑惑。他感觉不到任何威胁,但这种绝对的安宁反而让他更加不安。
“观测者称之为‘捷径’……”沈知意轻声回答,她的感知在这里似乎也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只能模糊地感觉到这条回廊本身蕴含的、远超理解的庞大空间力量。“这里……很安全。至少,那些‘猎犬’绝对进不来。”
她扶着陆北辰靠着一面光洁的墙壁坐下,开始仔细检查他的状况。寄生体虽然被逼出,但那短暂的侵蚀和后续的净化过程,对他本就受损的精神海和身体都造成了极大的负担。他需要休息,需要时间恢复。
沈知意自己也消耗巨大,强行开辟精确定位通道和驱逐寄生体,几乎掏空了她刚刚积累起来的力量。她挨着陆北辰坐下,闭上眼,尝试沟通体内碎片,却发现那片“海洋”异常平静,甚至连“路径行者”的权限在这里都变得晦涩不明,仿佛被某种更高的规则所压制。
这里,是连“摇篮”力量都无法完全渗透的领域。
时间在绝对的寂静中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小时,也许是一整天。陆北辰在沉睡与半昏迷间徘徊,沈知意则始终保持着警惕,虽然这里感觉安全,但观测者将他们送到此地,绝不可能只是为了让他们休息。
果然,就在陆北辰的呼吸逐渐平稳,脸色稍有好转时,回廊深处,一扇原本紧闭的、铭刻着螺旋状纹路的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了。
没有脚步声,一个身影从门后踱步而出。
当看清来者面容时,沈知意瞳孔骤缩,猛地站起身,体内沉寂的幽蓝力量瞬间被激发,在她周身形成一道凝实的屏障!陆北辰也被她的动作惊醒,挣扎着想要站起,手已按在了仅剩的武器上。
从门后走出的,竟然是——林月如!
她依旧是那副娇小灵动的模样,穿着利落的黑色便装,嘴里甚至依旧叼着一根棒棒糖,脸上挂着那副招牌式的、带着些许狡黠的笑容。仿佛之前在“摇篮”核心区那冷酷的背叛、那试图抽取沈知意样本的举动,从未发生过。
“哟!又见面了,两位。”林月如仿佛老朋友打招呼般挥了挥手,目光在沈知意周身的幽蓝屏障和陆北辰警惕的脸上扫过,最终落在沈知意身上,吹了个口哨,“哇哦,幽蓝限定版能量屏障?看起来比之前结实多了嘛!‘路径行者’的权限果然好用。”
“你怎么会在这里?”沈知意的声音冰冷如铁,眼中没有丝毫温度。她对林月如的警惕已经提升到了最高点,这个女人的出现,绝对意味着新的麻烦。
陆北辰更是直接举起了武器,尽管手臂还在微微颤抖,但眼神中的杀意毫不掩饰。若非身体虚弱,他恐怕已经直接开枪了。
“别那么大火气嘛。”林月如对指向自己的枪口视若无睹,慢悠悠地走到他们前方五米左右的位置停下,摊了摊手,“上次是各为其主,不得已而为之。况且,观测者不也把我‘请’出去了吗?算是扯平了。”
她歪了歪头,看着沈知意:“说起来,还得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闹出那么大动静,吸引了‘摇篮’和‘守夜人’的大部分注意力,我想重新溜回来,还得费不少功夫呢。”
“重新溜回来?”陆北辰捕捉到她话语中的关键,“你想干什么?”
“当然是为了完成我的‘工作’啊。”林月如笑得人畜无害,“我的雇主,对沈小姐这位新晋的‘路径行者’,可是越来越感兴趣了。尤其是在你展示了那种……嗯……‘混沌兼容性’之后。”
她的目光变得饶有兴致,仿佛在欣赏一件绝世珍品:“能够强行冲击‘摇篮’核心认证,能够驾驭甚至反向利用‘猎犬’的寄生能量……沈小姐,你的‘可能性’,远超我们最初的预估。我的雇主认为,之前的接触方式可能……过于粗暴了。所以,这次派我来,是想换一种更……‘友好’的方式,进行合作。”
“合作?”沈知意语气中的讽刺毫不掩饰,“像上次那样,背后捅刀子的合作吗?”
林月如脸上的笑容不变,但眼神稍微认真了一些:“上次是情报采集任务,目标是你的基因和能量样本。而这次……是邀请。”
她手中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个新的、颜色更加深邃的彩色立方体,轻轻一按。
一道柔和的光幕投射在空气中,显现出一片星空的影像,其中几个特定的星座被高亮标记,构成一个复杂的、不断变化的坐标。
“我的雇主,想邀请‘路径行者’沈知意,前往‘星陨之地’。”林月如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蛊惑,“那里,埋藏着‘星核’起源的碎片,也隐藏着摆脱‘摇篮’控制、真正理解并掌控你体内力量的……钥匙。”
星陨之地?星核起源?
沈知意和陆北辰心中俱是一震。这名字听起来就充满了危险与机遇。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陆北辰冷声道,“更何况,我们对你背后的‘雇主’一无所知。”
林月如收起光幕,耸了耸肩:“信不信由你们。我只是个传话的。不过,据我所知,‘守夜人’的高层已经被‘摇篮’深处的某些存在施压,对沈小姐的‘终极抹除’议案恐怕很快就会被重新提上日程。而‘猎犬’……它们只是第一波。被那种广域扫描标记后,会有更多难以想象的‘清道夫’被吸引过来。”
她顿了顿,看向沈知意,语气意味深长:“留在现实世界,你们只会像黑夜里的篝火,被源源不断的飞蛾扑灭。而‘星陨之地’,或许是你们目前唯一的,能够暂时避开所有视线,并获得力量突破的……‘安全区’。”
“当然,”她补充道,目光扫过陆北辰,“邀请只针对沈小姐。至于陆指挥官……我的雇主对他的存在,持‘保留意见’。”
这话如同一根刺,狠狠扎在陆北辰心上。他感觉自己再次成为了那个可能拖累沈知意的“包袱”。
沈知意没有看陆北辰,她的目光死死锁定林月如,试图从她那完美的笑容下找出任何一丝破绽。
回廊内再次陷入了沉默。一边是现实世界步步紧逼的死亡威胁,一边是来自神秘势力、真假难辨的“邀请”。
而观测者将他们送入这条“回廊”,是否早已预料到了林月如的出现?这所谓的“捷径”,究竟通往生路,还是另一个更精心设计的陷阱?
沈知意握紧了拳,指尖的幽蓝光芒在沉寂的回廊中,如同她此刻挣扎的内心,明灭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