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日,周大树觉得与王记面馆约定的时间差不多了,便叫上老二周石墩:“石墩,今天陪爹去镇里走一趟。”
他没说去干什么,周石墩也不多问,只是默默点头。如今世道不太平,哪怕只是去镇上,一个人走官道也让人心里发毛。
周大树心里有自己的计较。他不想过早暴露自己的计划和底牌,但安全必须保障。趁着清晨雾气未散,村里人大多还没起床,父子二人便出了门。走到离村已有一段距离、官道旁有一片茂密小树林的地方,周大树四下张望,确认无人,一把将周石墩拉进了林子。
“爹,咋了?”周石墩一脸茫然。
“把外面棉袄脱了。”周大树命令道。
“啊?爹,这……这冷飕飕的,脱衣服干啥?”周石墩有些不情愿,不知道老爹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周大树没跟他废话,直接从自己背上那个不起眼的旧布包里,掏出了一件看起来颇为厚重、由多种深色布料拼接而成,前后心等重要位置还缝着一块块长方形硬物(插板)的怪异背心——正是他从系统里花了一百多文买的“六级甲”。
“把这穿上,贴身穿。”周大树将护甲递过去。
周石墩接过那沉甸甸、结构奇特的“衣服”,入手冰凉坚硬,触感从未有过,整个人再次陷入了熟悉的“呆若木鸡”状态。他翻来覆去地看着,摸着那一块块坚硬的插板,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爹……这……这又是啥宝贝?从……从西域商人那弄来的?”
“别问那么多,快穿上!”周大树催促道。
周石墩依言脱下臃肿的旧棉袄,将那件六级甲套在了单衣外面。护甲上身,紧密而妥帖,虽然沉重,却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用力拍了拍胸口那坚硬的插板,发出“砰砰”的闷响。一股豪气莫名涌上心头,他那只平时显得有些木讷的眼睛里竟迸发出锐利的光芒,瓮声瓮气地道:“爹!有了这宝贝,我感觉……我一个人能干他十个蛮兵!”
周大树被他这憨直又自信的模样逗笑了,揶揄道:“嗬,口气不小!你见过蛮兵长啥样吗?就敢说这大话?”
周石墩挠了挠头,憨憨一笑:“没……没见过。但穿着这个,心里踏实!感觉啥都不怕了!”
周大树让他把旧棉袄重新套在外面,宽大的棉袄正好将里面的护甲遮得严严实实,从外面看,依旧是那个朴实甚至有些土气的农家汉子。“行了,走吧。记住,这东西,对谁都别说,你大哥老三也不行。”
“哎!知道了,爹!”周石墩重重答应,感觉脚下的步子都更有力了。
到了镇上,父子二人直奔王记面馆。这次,王老板果然在店里,正和女儿王语嫣一起擦拭桌椅。见到周大树,王老板脸上露出热情的笑容,王语嫣则眼神一亮,快步迎上。
“周老哥,你可来了!快请坐!”王老板将他们引到里面一张干净的桌子旁,王语嫣麻利地端上热茶。
寒暄几句后,便进入了正题。周大树从布包里拿出一个用油纸包好的包裹,里面是五斤按照约定研磨混合好的调味粉。王老板小心翼翼地打开,仔细查看颜色,又凑近闻了闻,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王语嫣也在一旁点头。
接下来便是签订契约。周大树装作不识字,由王语嫣执笔,将之前商定的供货量(每月五斤)、价格(每斤一两银子)、交货方式、结算日期等一一写明,然后念给周大树听。周大树确认无误后,王老板作为甲方,周大树作为乙方,各自在契约上按了手印。王语嫣作为见证人,也按了一个。
按完手印,周大树将五斤调味粉推过去,王老板则数出五两雪白的银子,郑重地交到周大树手中。
“合作愉快,王老板,王姑娘。”周大树将银子揣进怀里,心中一定,这笔相对稳定的收入算是敲定了。
“同喜同喜!以后还要多仰仗周老哥了!”王老板笑着拱手。
事情办完,周大树便起身告辞。王老板和王语嫣将他们送到店门口。看着周大树和周石墩离去的背影,王老板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若有所思。他瞥了一眼身旁的女儿,发现王语嫣的目光似乎一直追随着那个年轻力壮的周石墩(他以为是看石墩),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他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告诫的意味对女儿说:“语嫣啊,周老哥家……毕竟是庄户人家,他那几个儿子,看着是结实,可咱们家……终究是镇上的坐商,这门户……唉,你自己要有点分寸。”
王语嫣正回味着方才周大树谈契约时不卑不亢、条理清晰的气度,冷不丁听到父亲这话,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父亲是误会了,以为她看上了周家哪个儿子,脸上瞬间飞起红霞,又是羞臊又是好笑,跺脚嗔道:“爹!您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我没有!” 她心里想的,却是那个看似普通、却总让人觉得深不可测的周老伯。这番心思,她自然无法对父亲明言。
周大树对此浑然未觉,揣着银子,带着“全副武装”的儿子,心满意足地踏上了回村的路。
快到家了,周大树让石墩把东西还回来,石墩还有点不乐意,然后周大树交代这个东西被到处说。
回到家中,因为害怕战火烧过来,接下来的半个月,周大树也没什么心思折腾新买卖,只是默默关注着北边的消息。村里人也大多如此,一种焦虑与侥幸并存的气氛弥漫着。然而,时间一点点过去,预想中的烽火并未燃起,紧张感渐渐被日常的琐碎冲淡,大家伙儿似乎又快要把“打仗”这回事给忘了,该下地的下地,该砍柴的砍柴。
直到这天下午,一队约莫二三十人的官兵,盔甲歪斜,队形散乱,拖着疲惫的步伐,沿着官道路过周家村,在村口停下来讨水喝。
这一下,如同平静的湖面砸进了一块巨石!
“兵!官兵来了!”
“是不是蛮子打过来了?!”
“快跑啊!”
村里顿时鸡飞狗跳,妇孺的惊叫声、孩子的哭喊声此起彼伏。村长周明星更是脸色煞白,手里拿着那面只有在极其重要时刻才会敲响的铜锣,冲到村中的老槐树下,举起锣锤,眼看就要敲下去号召大家逃命!
周大树在自家院子里听到动静,心里也是猛地一紧,快步走到院门口,紧张地望向村口那队看起来同样狼狈不堪的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