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勋的十九团,确实撞上了硬骨头。
磨盘岭地势并不算特别高,但位置关键,控制着通往回郭镇核心区的几条要道。
守敌是二十五军的一个加强营,营长是黄百韬的心腹,作战顽强。
炮火准备虽然摧毁了部分地表工事,但岭上依托岩石和复杂坑道构筑的核心堡垒群,仍在喷吐着火舌。
交叉火力网如同死神的镰刀,不断收割着冲锋战士的生命。
“团长!正面火力太猛!二连在洼地也遭到侧射,伤亡不小!” 满脸硝烟的通讯兵滚进弹坑,嘶声报告。
赵勋脸上肌肉紧绷,眼中却毫无退缩之意。
“他娘的,还真是块铁疙瘩!”
他啐了一口带土的唾沫,说道“把全团迫击炮集中,给老子砸那个最大的地堡!轻重机枪,全给老子开火,压制其他火力点!”
“一营长,组织敢死队,从侧面那个被炸开的豁口摸上去!告诉同志们,司令员在看着我们!拿不下磨盘岭,咱们十九团就没脸叫主力团!”
“是!”一营长刚刚接令,正要转身,就听见传令兵跑了过来,“团长!旅部命令,五分钟,兵团的炮团,会朝我们前沿轰一轮,让我们踩着炮点冲上去!”
“哈哈!好!一营长,组织突击队!”
时间在等待中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充斥着枪炮声、呐喊声和伤员的呻吟。
赵勋死死盯着手腕上的手表,秒针一格一格,沉重地跳动,这手表,还是打鬼子的时候缴获的!
“全体注意!炮火准备!注意避炮!”
命令迅速传递下去,前沿的战士们立刻缩进就近的弹坑、凹地,或者紧紧贴在被炸塌的工事残骸后面。
几乎就在秒针指向预定时刻的瞬间,天空骤然变色!
那不是榴弹炮低沉浑厚的怒吼,而是一种更加尖锐、更加密集,仿佛无数把钢锉在同时刮擦天空的厉啸!
声音来自侧后方的山坳和树林。
“是山炮!咱们的山炮!” 有经验的老兵兴奋地低吼。
数十门75毫米山炮,以近乎平直的弹道,将致命的弹雨倾泻到磨盘岭敌阵的前沿和核心堡垒群上!
与之前榴弹炮的“面”覆盖不同,山炮的轰击更加精准、更加“体贴”步兵的需求。
“轰轰轰轰——!!!”
炮弹落点极其讲究。
一部分集中轰击那个最大的、仍在喷吐火舌的主堡及其周边,炸得岩石崩裂,水泥碎块横飞,主堡的射击孔被浓烟和火光笼罩。
另一部分则精准地落在那些威胁突击路线的侧射火力点、机枪巢上,将这些“暗箭”一一拔除或压制。
更有一些炮弹,在突击队预定的冲锋路线前方几十米处,形成了一道道移动的爆炸烟墙,如同滚动的雷霆屏障,朝着磨盘岭方向缓缓推进——这是山炮团在实施简易的“徐进弹幕”射击,为步兵开辟相对安全的冲击通道!
炮击只持续了短短三分钟,但这三分钟,对磨盘岭守敌来说是毁灭性的。
精准而密集的山炮火力,极大程度地压制和摧毁了残存的防御体系,尤其是那些利用死角顽强抵抗的点。
爆炸的气浪卷起的沙石泥土,几乎让守军窒息。
炮声尚未完全停歇,最后一发炮弹的硝烟还在升腾。
赵勋如同猎豹般从弹坑中跃起,驳壳枪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用尽全力嘶吼,声音压过了耳畔的嗡鸣和零落的枪声:
“司号员!吹冲锋号!全体都有——为了胜利,冲啊!!!”
“滴滴答滴滴滴——!!!” 嘹亮激昂的冲锋号声响彻磨盘岭下,仿佛一道无形的电流,瞬间激活了所有潜伏的灰色身影。
“杀——!!!”
在震天动地的呐喊声中,十九团一营的敢死队率先跃出,如同一把淬火的尖刀,直插山炮轰击后留下的那个最明显的豁口。
紧随其后,二营、三营的战士们也从各个方向发起了决死冲锋!
轻重机枪疯狂地喷射着火舌,压制着任何可能复苏的抵抗。
迫击炮弹也追着步兵的脚步,向岭上纵深延伸轰击。
守敌被这紧随炮火而来的、不顾一切的冲锋打懵了。
许多士兵刚从炮击的震撼中勉强回过神来,就看到明晃晃的刺刀和冒着青烟的手榴弹已经飞到了眼前。
“共军上来了!顶住!顶住!”
敌军官声嘶力竭地叫喊着,但组织起来的有效抵抗已经寥寥无几。
敢死队迅猛突入豁口,与残敌展开了惨烈的白刃战和手榴弹对掷。
后续部队源源不断涌入,迅速向两翼扩展,清扫坑道和掩体。
战斗迅速演变为一边倒的清理。
失去了完整火力体系和有利地形的支撑,再顽强的守军也难以抵挡解放军如潮的攻势和旺盛的斗志。
二十分钟后,一面弹痕累累的红旗,终于插上了磨盘岭最高处那个被炸塌了半边的核心堡垒废墟上。
红旗在硝烟中猎猎飞舞,宣告着这个关键支撑点的易手。
赵勋站在磨盘岭上,看着脚下蜿蜒的交通壕和远处回郭镇升起的更多烟柱,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和汗,对着跑来的通讯员吼道:
“快!向旅部,向纵队,向李司令员报告!我十九团,已攻克磨盘岭!正在肃清残敌,巩固阵地!”
消息如同燎原的星火,迅速传遍了战场。
磨盘岭的失守,意味着黄百韬兵团南线防御的一个关键节点被拔除,回郭镇核心区彻底暴露在主攻部队的兵锋之下。
李云龙的铁锤,又砸碎了一颗坚硬的“核桃壳”。
在临时指挥所里,李云龙接到报告,脸上终于露出了明显的笑容,他用力一拍桌子:
“好!赵勋这小子,是块好钢!告诉晋老虎,嘉奖十九团!命令各部队,以磨盘岭为依托,全线加强攻势!黄百韬的‘硬核桃’,壳已经裂了,给老子加把劲,把里面的仁儿掏出来!”
更加密集的迫击炮弹呼啸着砸向磨盘岭主堡,炸起团团烟尘。
全团的轻重机枪也发了疯似的咆哮起来,弹雨泼洒向敌阵。
在火力掩护下,一支由党员和战斗骨干组成的敢死队,在营长亲自带领下,利用地形和烟雾,如同幽灵般向侧翼那道被105榴弹炮炸开的、尚未被完全封堵的缺口摸去。战斗进入了最血腥的短兵相接阶段。
同一时间,在回郭镇核心阵地指挥的黄百韬,接到的告急电报和电话已经堆满了桌案。
他的脸色铁青,握笔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