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附近？一个时辰内？！”
张伟一把抓过田尔耕手中的铜管，用力拧开封蜡，抽出一卷薄如蝉翼的特殊纸张。纸上没有墨迹，只有用某种荧光材料绘制的复杂星图轨迹和密密麻麻的算式、坐标。在纸张边缘，徐光启用朱笔匆匆写着几行小字：
“陛下：监测得‘蓬莱’高频定向脉冲，能量特征与‘归墟之鼎’核心频率同源，但更精纯猛烈。经三仪交叉测算，其投射焦点落于京城西北方位，误差半径三里。最佳拟合点——西苑，琼华岛区域。脉冲携带强烈‘信息扰动力’，可能催化‘门’之裂隙，或直接进行高维干涉。请速戒备！另，星图碎片应能感应其精准落点。臣正尝试反向追踪脉冲源，但阻力极大。启明 急呈。”
西苑！琼华岛！
那里是紫禁城西侧的皇家园林，太液池、琼华岛、广寒殿……平日里是皇帝游幸之所，此刻夜深人静，正是最易被侵入而不察的地方！
星图碎片此刻的悸动，果然指向西苑！
“一个时辰……现在过去了多久？”张伟急问。
“徐侍郎信使抵达约一刻钟前。”田尔耕快速答道，“按信中所说，脉冲已发出，正朝目标行进，抵达时间应在……半个时辰之内！”
“立刻调集最可靠的锦衣卫好手，不要多，要精！沈炼，你带上我们刚从南京回来的两人，再让田尔耕给你配五个绝对心腹，全部轻装，携带强弩、火铳、还有宋应星之前准备的‘驱邪’药剂和简易护符！田尔耕，你亲自坐镇宫中，封锁西苑周边通道，严禁任何人出入，尤其是司礼监和御马监的人！若有异动，先控制，后禀报！”张伟语速飞快，一连串命令脱口而出。
“陛下，您要亲自去？”沈炼和田尔耕同时出声。
“必须去。只有我能精确感应脉冲落点和‘门’的迹象。”张伟已经抓起一件深色斗篷披上，将星图碎片贴身放好，“沈炼，我们走！田尔耕，执行命令！”
“臣遵旨！”两人不再多言，立刻分头行动。
夜色中的紫禁城，表面依旧寂静。张伟带着沈炼等八人，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穿行在宫墙夹道之间，直扑西苑玄武门（神武门西侧通往西苑的门户）。田尔耕的动作更快，他们抵达时，玄武门已被一小队面无表情、眼神锐利的锦衣卫牢牢控制，守卫的太监和侍卫都被“请”到了旁边的值房“休息”。
“陛下，一切就绪。西苑内当值的园户、守卫已全部被集中看管在偏殿，暂时无人察觉异常。”负责此处的锦衣卫百户低声道。
“做得好。守住这里，没有我的手令，一只鸟也不许放出去！”张伟点头，率先踏入西苑。
西苑内古树参天，亭台楼阁在夜色中只余模糊轮廓，太液池水波不兴，映着暗淡星光。怀中的星图碎片，此刻如同被磁石吸引的指针，明确地指向琼华岛方向，并且传来一阵阵越来越清晰的、带着排斥与警惕的脉动。
“目标在岛上。分散队形，扇形推进，注意观察任何异常光线、声音或……空间扭曲。”张伟低声下令。他想起启明提到的“信息扰动力”和“高维干涉”，这些超越物理常识的现象，必须格外警惕。
八人分成三组，沈炼带两人护在张伟左右，其余人散开警戒，踏上了连接岸边的石桥，向琼华岛主峰摸去。
岛上寂静得可怕。连夏夜常有的虫鸣都消失了。空气中有种粘稠的压抑感，呼吸都有些不畅。星图碎片的指引，最终指向了岛顶广寒殿后的一片假山区域。
假山由太湖石堆叠而成，怪石嶙峋，中有小径通幽。平日里是雅致之所，此刻在昏暗星光下，却显得鬼影幢幢。
就在众人接近假山时，走在最前方探路的一名锦衣卫忽然身体一僵，随即发出低低的、痛苦的闷哼，踉跄后退，指着假山深处：“那里……有光……眼睛……好痛！”
众人立刻戒备。张伟凝神望去，只见假山深处一块巨大的“冠云峰”背面，正透出一种极其不自然的、介于暗紫与幽蓝之间的微弱光芒，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更重要的是，他怀中的星图碎片骤然变得滚烫，指向那光芒的源头，同时传递来强烈的“污染”与“空间撕裂”感！
就是那里！
“小心！不要直视那光芒！”张伟低喝，自己则眯起眼睛，调动星图碎片的力量护住双目和精神，缓缓靠近。
绕过“冠云峰”，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假山环抱的一小片空地上方，离地约一人高的半空中，悬浮着一个不断扭曲、旋转的“裂隙”！裂隙长约三尺，宽仅一尺，边缘流淌着暗紫与幽蓝交织的粘稠光液，中心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裂隙周围的空气都呈现出不自然的波纹状扭曲，光线经过那里会发生诡异的偏折。地面上，花草以裂隙为中心，呈现出辐射状的枯萎和晶化现象，一些碎石甚至悬浮在裂隙周围，缓缓转动。
这就是……“门”的裂隙？或者，只是“门”开启前的征兆？
裂隙正下方，地面上散落着几件东西：一个巴掌大小、刻满扭曲符号的暗银色金属圆盘（与导航圆盘类似但更精致）；几块碎裂的、闪着幽蓝微光的晶体（类似海月晶但更小）；还有……一小滩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红色的血迹！血迹旁，有一个浅浅的、非人的三趾足迹！
有人（或非人）在这里进行过某种仪式或操作，试图稳定或扩大这个裂隙？留下了物品，还受了伤？
“陛下！看那里！”沈炼忽然指向裂隙斜上方的一棵古松枝丫。只见枝丫上，挂着一小片被撕裂的、质地特殊的黑色织物碎片，在夜风中微微飘动。
张伟示意一名锦衣卫小心取下。织物入手冰凉柔韧，非丝非麻，更像是某种合成材料，边缘有烧灼痕迹，似乎是被强大的能量瞬间撕裂。
“有人比我们先到一步，在这里做了什么，然后……可能被裂隙的力量伤到，匆忙离去，留下了这些东西和血迹。”沈炼分析道，同时警惕地注视着那不断扭曲的裂隙，“这东西……会不会突然扩大？”
“启明说脉冲携带‘信息扰动力’，可能催化裂隙。”张伟盯着裂隙，感受着星图碎片传来的信息。碎片似乎在“分析”这个裂隙的结构和稳定性。“明，能评估这个裂隙的状态吗？”
【扫描中……检测到不稳定的高维时空褶皱，能量来源与‘蓬莱’脉冲同源。当前处于‘亚临界’状态，有微弱能量渗出及信息辐射，但不足以支撑宏观物质穿越或大规模能量释放。稳定性极差，预计将在……一炷香（约5分钟）后，因能量耗尽或本位面规则修复而自行坍缩湮灭。警告：坍缩瞬间可能释放小范围能量冲击和空间震荡。】
自行湮灭？还好不是扩大。张伟稍微松了口气，但立刻又提起心。那个先到一步的“人”是谁？他的目的达到了吗？这些遗落的物品和血迹，能提供什么线索？
“收集所有遗留物，小心封装，不要直接接触。尤其是那个金属盘和晶体。”张伟下令，“沈炼，带人仔细搜查周围，看有无其他痕迹，比如脚印、衣物纤维、或者……不寻常的气味。”
锦衣卫立刻行动，手法专业而迅速。张伟则尝试靠近裂隙，用星图碎片的力量去“感受”其内部透出的信息辐射。刹那间，无数破碎、混乱、充满疯狂意味的影像和声音碎片涌入他的脑海：燃烧的星辰、扭曲的建筑、非人的嘶吼、还有某种宏大而冰冷的、仿佛机械律动般的背景噪音……这些是来自“蓬莱”的信息垃圾？还是那个操作者试图传递或接收的东西？
他强忍着不适，集中精神，试图从中捕捉到一些有意义的片段。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了一句极其模糊、断断续续、带着金属回响的话语片段：
“……坐标……确认……大明……紫微……偏移……‘钥匙’已归……执行……第二序列……”
话语戛然而止。裂隙的扭曲骤然加剧，光芒变得更加不稳定，开始向内收缩！
“要坍缩了！所有人后退！”张伟大喝。
众人急忙后撤到安全距离。只见那暗紫幽蓝的裂隙如同被无形大手揉捏，剧烈颤抖、收缩，最后化作一个极亮的光点，猛地一闪，随即彻底消失不见！原地只留下一小片焦黑的、仿佛被高温瞬间灼烧过的地面，以及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淡淡的臭氧和某种甜腻血腥混合的怪异气味。
裂隙消失了。危机似乎暂时解除。
但张伟的心却沉了下去。那句模糊的话语——“钥匙已归……执行第二序列”——分明是针对他回到北京这件事！“第二序列”是什么？新的攻击计划？还是别的什么？
“陛下，搜遍了，除了那些东西，只在三十步外发现半个模糊的脚印，似靴非靴，底纹奇特，已拓印。”沈炼汇报，“另外，血迹延伸向太液池方向，但到了水边就断了，可能涉水或乘船离开。”
乘船离开？西苑夜间有专用的摆渡小船和值守太监。难道内应就在西苑当值人员中？
“田尔耕控制的人里，重点审问今夜西苑所有船只管理人员和靠近琼华岛区域的守卫、园户。”张伟冷声道，“还有，查近期有无人员以‘检修’、‘清理’等名义频繁出入这片假山区。”
“是！”
一行人带着收集到的证物，迅速撤离琼华岛，返回玄武门。
田尔耕已焦急等候多时，见到张伟安然返回，才松了口气。“陛下，西苑内所有人已初步隔离，正在逐一盘问。目前尚未发现明显可疑者，但有两个小太监声称，约一个时辰前，似乎听到假山方向有短暂、奇怪的‘风声’，但没敢去看。”
“风声？”张伟想起裂隙坍缩前的能量波动。“继续深挖。另外，立刻秘密召集徐光启、孙承宗，还有……信王，到乾清宫暖阁议事。要绝对隐秘。”
“臣遵命。”
回到乾清宫时，天色已近四更。张伟毫无睡意，将证物摆在案上，反复思索。金属圆盘、奇异晶体、织物碎片、血迹、脚印、还有那句模糊的话语……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事实：“蜃楼”的触角，已经伸到了紫禁城内部，甚至可能就在皇帝身边！他们试图在西苑开启“门”的裂隙，目的何在？接应？传递信息？还是……为“第二序列”行动做准备？
那个受伤的操作者，会是“莲公子”吗？还是“蜃楼”新派来的使者？或者是……宫中某个被渗透收买的内鬼？
徐光启、孙承宗和朱由检先后秘密抵达。张伟将今夜之事和南方经历概要告知，众人皆是神色骇然。
徐光启仔细检查了金属圆盘和晶体，面色极其凝重：“陛下，此物制造工艺远超‘海月晶’和之前所见，其内部能量结构更加复杂，带有明显的‘信标’和‘中继’特征。它很可能是在为更高层级的‘门’或某种大规模降临仪式，进行精确定位和能量预热！至于那裂隙……只是预热过程中，能量溢出造成的临时性时空畸变。真正的‘门’……恐怕比这大得多，也危险得多！”
孙承宗老成持重，更关注内患：“陛下，西苑之事，说明宫禁已有极大漏洞。贼人竟能潜入皇家禁苑，进行此等诡秘勾当，其内应职位恐怕不低。必须立刻彻底清查内廷二十四衙门，尤其是御用监、司设监、针工局等负责宫苑器物、陈设、修缮的衙门！”
朱由检则担忧道：“皇兄，那‘第二序列’……莫非是针对您的阴谋？您刚回京，他们便有所行动，是否意味着……他们一直在监视？”
张伟点头，目光扫过众人：“所以，我们更要快。孙师傅，内廷清查由你暗中主持，田尔耕配合，务必揪出内鬼，但切忌打草惊蛇。徐先生，你全力分析这些证物，并加紧对‘蓬莱’能量波动的监测和反向追踪。由检，朝中政务你继续主持，同时留意任何与‘白莲’、‘海商’、‘奇技淫巧’相关的奏报或人事变动。”
他顿了顿，看向窗外渐渐泛白的天际：“至于朕……明日，朕要去一趟钦天监。”
必须尽快找到“星坠之地”的线索。只有掌握了主动，才能应对“蜃楼”越来越紧逼的“序列”。
众人领命，各自悄然而去。
张伟独自留在暖阁，拿起那片从古松上取下的黑色织物碎片，在灯下反复观看。这材质，这工艺……绝非这个时代所有。
忽然，他注意到织物撕裂的边缘，有一处极其细微的、仿佛被高温灼烫出的焦痕，形状……竟隐约像半个指纹？
他心中一动，唤来当值太监，取来印泥和白纸。他小心翼翼地将织物焦痕处蘸上微量印泥，轻轻按在白纸上。
纸上，留下了一个模糊的、残缺的印痕。虽然不完整，但能看出，这不是人类的指纹纹路，更像是……某种复杂机械或生物装甲的接缝痕迹？
张伟凝视着这个奇异的印痕，一个更深的寒意，从心底缓缓升起。
今夜出现在西苑的，可能……根本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