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雷霆
黎明前最深的黑暗，被撕裂了。
不是被阳光，而是被来自高天之上的、毁灭的雷霆。
“逆刃”小队潜伏在“鹰巢”基地外围一处预先选定的、地势较高的观察点。这里视野开阔，能清晰地看到远方雨林的轮廓，却又在安全距离之外。每个人都戴着减轻强光刺激的护目镜，战术目镜调整到远距观测模式，连接着轰炸机最后传回的实时目标数据和预计弹着点。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夜风穿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自己胸膛里擂鼓般的心跳。艾莉西亚被严密保护在众人中间，“科拉”紧贴着她，似乎也感受到了空气中弥漫的、非同寻常的压迫感，发出低低的、不安的呜咽。
“轰炸机已抵达预定空域，投弹程序启动。倒计时，十、九、八……”
“哨兵”冷静的播报在加密频道中响起，但此刻无人回应，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锁定着那片漆黑的雨林天际线。
“……三、二、一。投弹。”
没有声音先传来。
先是光。
在遥远的地平线上，在雨林深处那三个被标记为“死亡花园”的区域，猛地爆发出三团极致耀眼、瞬间将天地映成白昼的炽白光球！光芒之强，即使隔着护目镜和遥远的距离，依旧刺得人眼球生疼，短暂剥夺了周围的一切色彩和细节，只剩下那三颗冉冉升起、仿佛地面诞生了小型太阳的恐怖光团。
紧接着，声音才如同迟到的海啸，裹挟着毁灭一切的威势，碾压而来。
轰隆隆隆——！！！
不是一声，是三声沉闷到极点、却又宏大无匹的巨响几乎同时炸开，混合成一道连绵不绝、让大地都为之颤抖的死亡咆哮！冲击波以肉眼可见的、扭曲空气的环状形态，从爆炸中心向外极速扩散，所过之处，参天巨木如同脆弱的火柴般被拦腰折断、抛飞，更远处的树冠则如同被无形巨手狠狠摁倒，形成一片片向外辐射的、诡异的绿色波浪。
光球迅速膨胀、上升，形成了三朵混杂着火焰、浓烟和尘埃的、狰狞的蘑菇云，在黎明的微光背景下，勾勒出末日般的剪影。火光在云层中翻腾，将天空染成一片病态的橘红与暗紫。
“第一波，高爆温压弹，用于清除地表软目标和引发缺氧。” “哨兵”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略快。
话音未落，第二波打击接踵而至。这一次，不再是毁灭性的光与火，而是更加精准、致命的“雨点”。天空中传来尖锐的、如同死神磨牙般的呼啸声，那是集束炸弹的子母弹头，如同天女散花般覆盖了更广阔的区域。连绵不断的、相对细小但密集的爆炸声在最初的巨响余波中次第响起，仿佛雨林在痛苦地呻吟，爆开无数朵转瞬即逝的小型火球和烟柱。
“第二波，反人员\/软目标集束弹药，清理漏网之鱼和可能的地下掩体入口。”
然后，是第三波。数道拖着明显尾焰的“流星”，以近乎垂直的角度，狠狠砸向蘑菇云根部附近几个被特别标记的、疑似有坚固结构的点。
轰！轰！轰！
更加低沉、但穿透力极强的爆炸传来，地面传来了更明显的震动。那是钻地炸弹，用于摧毁深埋地下的工事或可能存在的坚固生物巢穴。
爆炸的闪光、冲天的火焰、翻滚的浓烟、大地的震颤、震耳欲聋的轰鸣……所有感官信息如同狂暴的海浪，冲刷着观察点上每一个人的神经。这是人类现代工业文明凝聚出的、最纯粹的毁灭力量的展示，是钢铁与火药对血肉与森林的碾压。面对此情此景，任何个体的勇武都显得如此渺小。
“铁锤”张大了嘴，忘了合上，直到一股热风带着焦糊味和细微的尘土扑面而来，才让他猛地一颤。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背上沉重的“净化者”，突然觉得这件曾让他信心满满的武器，在此等天威面前，似乎也没那么“大”了。
艺术家忘了他的无人机，只是呆呆地看着那片化作火海的森林，下意识地喃喃：“乖乖……这可比我的小炮仗带劲多了……”
幽灵的狙击枪依旧稳稳地架着，但他握住枪托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他透过高倍瞄准镜，能看到更远处，未被直接覆盖的林区边缘，无数受惊的飞鸟和动物正疯狂地逃离，形成一片片移动的黑色潮汐。
林墨闭上了眼睛。在他的感知中，那三个被轰炸的区域，原本混乱、邪恶、稠密的“污染气息”，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到的脓疮，剧烈地沸腾、收缩、然后大片大片地“熄灭”。但与此同时，他也“感觉”到，从更深的、未被爆炸直接触及的雨林腹地，传来了更加狂暴、混乱、充满怨毒和惊惧的“波动”，仿佛一个沉睡（或潜伏）的巨兽被彻底激怒，正在苏醒，正在发出无声的咆哮。
艾莉西亚的反应最为剧烈。在爆炸发生的瞬间，她就像被无形的重锤击中，闷哼一声，身体剧烈颤抖，紧紧抱住了“科拉”。“科拉”也发出了恐惧的哀鸣。她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瞬间渗出冷汗。无数充满痛苦、恐惧、疯狂和毁灭的“碎片”——来自那些被瞬间汽化、撕碎的腐化生物——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刺向她刚刚开始稳定下来的精神世界。兽医和“天使”连忙扶住她，给她注射了微量的镇定剂。
“污染源头……还活着……它很愤怒……非常愤怒……”艾莉西亚在药物作用下，意识有些模糊，断断续续地低语。
轰炸持续了不到十分钟，却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当最后一枚炸弹的余响在群山间回荡渐息，天空中的蘑菇云开始被高空气流拉长、扭曲、缓缓扩散。那片被重点照顾的雨林区域，已经彻底变了模样。三个巨大的、焦黑的、冒着滚滚浓烟和余火的疮疤，赤裸裸地烙印在墨绿色的林海之中。边缘是狼藉的、呈放射状倒伏的树木残骸，更远处则是弥漫的烟尘。
黎明的第一缕天光，终于艰难地穿透了厚重的硝烟，给这片刚刚经历浩劫的土地投下惨淡的光晕。光明与黑暗，生机与死寂，在此刻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
楚锋缓缓吐出一口带着硝烟味的浊气，按住通讯器：“‘哨兵’，轰炸效果初步评估？”
“哨兵”的声音带着一丝电子干扰的杂音，显然强烈的爆炸对远距离通讯也有影响：“根据最后一波传回的数据和卫星初步扫描，预定三个主要打击节点，地表生态信号和大型生命热源消失90%以上。钻地炸弹成功摧毁至少两处疑似地下结构。 但是……”
他顿了顿，切换了一个画面到众人战术目镜上，那是轰炸后最新拍摄的红外和合成孔径雷达图像。“在打击区外围，尤其是更深的雨林内部，检测到异常活跃的生物能量信号和移动热源，数量众多，正在从相对平静状态转为高度活跃，并有向轰炸区边缘和……我们这个方向移动的趋势。另外，核心污染区的能量读数……不降反升，波动剧烈。轰炸激怒了它，也暴露了我们。”
“意料之中。”楚锋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动，“轰炸只是开胃菜，撕开一道口子。正餐，还得我们自己来吃。所有人，最后检查装备，补充水分和能量。一小时后，按计划，从二号侧翼切入点进入。记住，我们面对的不再是沉睡的怪物，而是被彻底惊醒、受伤发狂的野兽。”
“铁锤”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瓮声瓮气地说：“醒了正好，省得咱们钻林子去找。”
“蜂鸟”检查着自己的面罩过滤芯，低声道：“空气中的孢子浓度和有毒颗粒物会飙升，所有人注意过滤系统状态。”
林墨睁开眼，最后看了一眼远方那片依然在燃烧、冒烟的地狱图景。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那股“钥血”的力量，似乎也因为这毁灭与新生的景象，而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共鸣与……渴望？是对抗毁灭的渴望，还是对即将到来的、更直接碰撞的渴望？他分不清。
雷霆与烈火，已然奏响序曲。而他们的刀刃，即将染上余烬与鲜血。
（第115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