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血脉、数据与不速之客
基地医疗区的无菌走廊永远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混合着仪器低沉的嗡鸣，构成了生命与科技交织的冰冷背景音。手术室门上的红灯在连续亮了十一个小时后，终于熄灭。门滑开，主刀医生一脸疲惫地走出来，摘下了口罩。
“命保住了。”他的第一句话让守在门外的楚锋、林墨等人心中一松，但紧接着的话又将这丝轻松碾碎，“肋骨断了五根，其中一根碎片差点刺入心脏。脾脏破裂，肝脏挫伤，大量内出血。我们做了最大努力，但他至少需要三个月才能下床，恢复到战斗状态……遥遥无期。而且，”医生顿了顿，看了一眼楚锋，“他的脊椎在冲击中承受了巨大压力，虽然没断，但留下了隐患。以后，他不能再承担之前那种强度的正面冲击任务了。”
又是一次沉重的打击。杰西的伤未愈，磐石又倒下了。小队接连失去重要的近战支柱。
楚锋沉默地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只是下颌的线条绷得更紧了些。“我们能进去看看吗？”
“可以，但要保持安静，他还没醒，而且需要绝对静养。”
磐石躺在重症监护室的病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和感应贴片，脸色灰败，胸膛随着呼吸机缓慢起伏。那个平日里如同钢铁猛兽般的汉子，此刻显得如此脆弱。林墨站在玻璃窗外，静静地看着，心里像是堵了一块石头。他想起了雷克斯，想起了杰西，想起了那些在任务中牺牲或重伤的战友。力量，有时候是如此的残酷，既能摧毁敌人，也会反噬自身。
离开重症区，他们走向另一端的特殊隔离病房。这里的空气更加凝重，陈博士和几位神经科学、基因工程领域的专家正围在巨大的观测屏前，上面是艾莉西亚密密麻麻、令人眼花缭乱的生理数据和脑部扫描影像。女孩依旧躺在维生舱里，只是换成了基地更先进的设备，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在机器的辅助下平稳了许多。
“情况怎么样，博士？”楚锋问。
陈博士转过身，脸上是混合了极度专注和深深忧虑的神情。“很复杂，也很……危险。”他指着屏幕，“她的神经系统遭受了严重的、非自然的改造和摧残。莱昂哈德，或者说‘影契议会’的技术，试图在她的脑部特定区域植入一种生物信号接收与放大装置，并强行激活了她可能天生携带的、极其微弱的某种‘亲和’基因片段。他们的目的，是制造一个能够被动接收并放大特定生物信息素指令，进而影响甚至操控其他生物的‘活体天线’或‘生物中继器’。”
他调出一段脑波对比图：“看这里，这是正常人的脑波，这是她的。她的a波和θ波异常活跃，尤其是在接触到某些特定频率的刺激时（我们尝试模拟了从‘银梭’和獒犬身上提取的信息素信号）。这说明改造部分成功了，她确实获得了超越常人的生物感知和潜在的影响力。但问题是——”
陈博士的声音沉了下去：“这种改造是粗暴且不完整的。植入体与她的神经组织存在严重排异，并且那些被强行激活的基因片段极不稳定，正在缓慢地、不可逆地侵蚀和破坏她正常的神经细胞。我们目前使用的‘稳定剂γ’只能暂时抑制这种侵蚀速度，无法阻止，更无法修复。按照现在的趋势，最多一个月，她的神经系统就会彻底崩溃。”
病房内一片死寂。救回来的，似乎只是一个正在倒计时的“人形样本”。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林墨忍不住问。
陈博士看向他，目光复杂：“常规医疗手段无效。唯一的希望，可能在于两个方面：第一，彻底解析莱昂哈德的实验数据和‘天使’药剂样本，找到逆转或稳定这种基因激活状态的方法。这需要时间，而她不一定有那么多时间。第二……”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墨身上：“你的血液，林墨。在之前的紧急处理中，你的血液展现出了强大的生命活性和某种未知的‘调和’特性，暂时压制了她的排异反应和神经侵蚀。这并非长久之计，但为我们争取了宝贵的研究窗口。我们需要更深入地研究你的‘钥血’特性，弄清楚它为什么会有这种效果，以及……能否以此为基础，开发出专门针对她这种情况的‘解药’或‘稳定剂’。”
林墨毫不犹豫地点头：“需要多少，随时抽。只要能救她。”
“这不是简单的输血。”陈博士严肃道，“这涉及到基因层面，风险未知。我们需要制定最周密的方案，在确保你绝对安全的前提下进行。而且，这只是一个方向，未必能成功。”
“有方向，就比等死强。”楚锋下了结论，“陈博士，全力分析带回的数据和样本，尽快拿出可行的治疗方案。林墨，配合博士的研究，但安全第一。至于这个女孩……”他看向维生舱中的艾莉西亚，“在确定其安全性和可控性之前，按最高风险等级收容。但……尽量保证她的生存。”
离开医疗区，压抑的气氛并未消散。回到战术简报室，艺术家和兽医已经在那里等候，他们面前的全息投影上，正展示着从白鹰堡实验室主控台硬盘中复原的数据初步分析结果。
“收获……巨大，也让人头皮发麻。”艺术家揉了揉通红的眼睛，语气带着后怕的兴奋，“我们拿到了‘天使-I型’药剂的部分完整分子式、制备工艺流程（残缺）、以及大量的前期动物和……人体实验数据。更重要的是，找到了他们与‘影契议会’中一个代号‘代达罗斯工坊’的部门进行技术交换和资源申请的加密通信记录！”
“代达罗斯工坊？”雷霆插话，他对这类代号似乎很敏感。
“神话里的巧匠，建造迷宫和翅膀的那位。”兽医解释，“很贴切，不是吗？专门负责生物与机械融合，或者极端生物改造技术的部门。莱昂哈德的翅膀，很可能就源于此。通信记录显示，‘工坊’对莱昂哈德提供的、关于艾莉西亚（他们称她为‘载体-7号’）的初期实验数据非常满意，承诺提供更高级的‘组织粘合催化剂’和‘神经接驳优化协议’，以换取‘载体’的后续完整实验数据和……可能的部分生物组织样本。”
“他们把活人当耗材和交易品。”林墨的声音冰冷。
“不仅如此，”艺术家放大了另一组数据，“从碎片信息中，我们还剥离出了一个更模糊的代号——‘方舟’。似乎是一个比‘工坊’权限更高、更加隐秘的顶层项目或机构。‘工坊’的部分稀有材料申请，需要‘方舟’审批。莱昂哈德曾试图直接联系‘方舟’，但被拒绝了，批示是‘载体未达标准，继续观察’。这似乎说明，艾莉西亚这样的‘载体’，可能不止一个，而且有一个更高的‘标准’。”
“‘播种日’……‘代达罗斯工坊’……‘方舟’……”楚锋咀嚼着这些名字，敌人庞大而狰狞的轮廓正在一点点变得清晰，“继续深挖。特别是‘方舟’，哪怕只有蛛丝马迹。另外，莱昂哈德逃脱，他背后的家族和‘影契议会’绝不会善罢甘休。通知夏瑶，提高警惕，重点关注冯·埃申巴赫家族和山下那个基金会的动向。”
就在这时，基地内部通讯响起，是外围警戒岗哨。“报告，基地外围E-7区域，发现不明身份人员接近，单人，无武装迹象，声称……要求见‘林墨先生’和‘楚锋队长’。他出示了一个信物。”
“信物？什么信物？”楚锋皱眉。
“是一枚……破损的、染血的白色羽毛。还有一句话：‘来自加百列的问候，以及……一份关于‘公主’未来的提案。’”
简报室内，空气瞬间凝固。
莱昂哈德的人？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还是陷阱？
楚锋和林墨对视一眼。
“带他去隔离会客室。全面扫描，解除一切可能威胁。林墨，跟我来。雷霆，你在监控室提供支援。其他人，待命。”楚锋迅速下令，眼中寒光闪烁。
刚刚经历一场血战，救回一个垂死的“公主”，破解出惊人的数据，敌人的使者就手持染血的羽毛，登门拜访。这绝非巧合。
风暴，似乎从未远离，反而以另一种方式，更直接地迫近了。
（第94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