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补好的船帆勉强兜住海风,驱使着这艘废弃货船,像一头疲惫的老牛,朝着东南方向缓缓挪动。船行不足一刻钟,船底便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剧烈摩擦声,整艘船猛地一震,戛然而止——潮水正急剧退去,船底已深深陷进浅滩的泥沙里,一侧龙骨更被尖锐的珊瑚礁卡死。
“糟了!搁浅了!”阿哲拼命拉拽帆绳,船身却纹丝不动。他探头下望,心下顿时一沉,破损的船板裂缝处正丝丝渗着海水。“船太重了,硬推不行,只能等下次涨潮借力!”
林墨蹲在船边,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退潮后露出大片反射着刺眼阳光的泥泞滩涂,零星礁石耸立,空气闷热,咸腥气混着淤泥被晒蒸的气息,令人窒息。“离下次涨潮至少三个小时。趁这功夫,按日志说的,去找淡水溪,小雅的情况等不了那么久。”
话音刚落,船舱里便传来小雅痛苦的呻吟。她蜷缩在角落,脸色蜡白,冷汗浸湿了鬓角:“我……我实在渴得受不了,偷偷抿了一小口铁桶里的水……”话未说完,便是一阵剧烈的干呕,整个人虚脱般瘫软下去。尽管量少,但污浊的积水依然迅速引发了剧烈的肠胃反应。
“胡闹!”阿哲又急又怒,却只能抢上前用干净布巾擦去她嘴角的污渍,“那水锈了多少年!”铁桶边缘锈迹斑斑,桶内积水浑浊,显然早已滋生细菌。
夏瑶扶住小雅,让她平躺,眉头紧锁:“是急性肠胃炎,必须尽快找到干净水源补水,最好还能找到些消炎镇痛的草药。我跟你们一起去,多个人多份照应。小雅,你锁好舱门,有任何不对,就点燃信号烟圈。”
三人带上消防斧和空塑料瓶,跳下船。淤泥瞬间没至脚踝,每拔一步都异常艰难。林墨持斧在前开路,小心拨开杂物,避开隐藏的贝壳碎片。他不断俯身,搜寻着航海日志上提到的“细流渗沙”的痕迹。约莫半小时后,夏瑶眼尖,发现前方一片泥沙颜色明显变深,蹲下用手指轻触,传来凉意:“是新鲜的水痕,溪流不远了。”
循着水痕深入,滩涂渐被湿地取代,芦苇丛生,空气中咸味淡去,添了草木清香。一阵持续的“哗哗”流水声传来,拨开最后一片芦苇,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横陈眼前,宽约两米,水声潺潺,注入大海。
“找到了!”阿哲扑到溪边,掬起水猛喝几口,清凉感直透心脾。几人迅速将塑料瓶灌满。林墨却注意到岸边有几处杂乱的脚印和丢弃的空罐头盒。“有人来过,而且不久。小心点。”他压低声音,握紧了消防斧。
“等等,”夏瑶叫住准备返回的二人,目光在溪边草丛中搜寻,很快采来几株草药,“这是鱼腥草,能消炎。给小雅敷上或煎服,能缓解症状。”她将草药小心用叶子包好。
返回途中,阿哲突然指向浅滩另一侧:“看那边!”只见几根粗大原木和一卷磨损的麻绳半埋在礁石旁,像是被遗弃的建材。“天无绝人之路!涨潮时用这些做杠杆和牵引,船一定能脱困!”
潮水开始回流时,三人已将原木和麻绳拖到船边。林墨和阿哲将原木垫入船底关键受力点,麻绳一端紧系船舷,另一端绕过一块坚固礁石。海水渐渐上涌,托起船身。
“就是现在,拉!”林墨一声令下,两人腰背发力,奋力拉动麻绳。夏瑶在船侧紧盯,及时调整原木位置。在浮力、拉力和杠杆的共同作用下,船身发出一阵呻吟,终于猛地一轻,脱离了珊瑚礁的钳制,滑入深水区。
“成功了!”阿哲瘫坐在甲板上,大口喘息。众人立刻将船驶至溪口,将所有容器灌满淡水。林墨用多层布仔细过滤。阿哲则用找到的沥青和麻绳,紧急修补船底渗漏处。
夏瑶将采来的草药捣碎,混着干净的淡水,小心地喂小雅服下。小雅的腹痛症状稍缓,但依旧虚弱。阿哲珍实地将那些原木和麻绳牢牢捆在甲板上,“这些以后能派上大用场,说不定能扎个木筏。”
正当他们准备启航时,夏瑶眼尖,指向溪流上游芦苇深处:“那儿……好像有个屋子!”顺指望去,一座几乎被植被吞噬的破旧木屋悄无声息地立在那里。
“进去看看,但务必小心。”林墨握紧消防斧,率先踏上泥泞的河岸。木屋门轴锈蚀,一推之下发出刺耳声响。屋内霉味扑鼻,地上散落着腐烂的渔网、一把锈迹斑斑的砍刀和几个完好的陶罐。墙角堆着些干燥柴火。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钉着的一张泛黄报纸,日期是三年多前,头条新闻赫然写着:“海域猖獗海盗团伙遭重创,残余势力遁逃无踪”。
“看来老周说的海盗,就是这些漏网之鱼。”阿哲盯着报纸,语气沉重。
林墨默默将砍刀、陶罐和部分干柴收入背包:“带上能用的,速离此地。”
当他们返回船上时,潮水已涨至最高。船帆再次扬起,货船驶离溪口,将那间诡异的木屋远远抛在身后。小雅喝了药,情况稳定了些。阿哲整理着新得的物资,夏瑶坐在林墨身旁,望着看似平静的海面:“接下来,会顺利吗?”
林墨没有回答,只是极目远眺。天际线上,一片浓重的乌云正悄然汇聚,海风中也带来了不同于往常的、一丝危险的湿咸气息。风浪,似乎正在远处酝酿。